牛眼糖

作者:玛妮发布于 2008年2月13日

牛眼糖

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一件事情,你不能在同个一时间用一只手紧紧抓住巴巴的衣角,又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你的欲望。我的教训是:跟巴巴你不能脚踏两只船。

母亲和我在美拉巴德。那时我还不到七岁。一天,为巴巴安排了一个特别的卡瓦里(qawalli)唱歌节目。活动是在一个类似礼堂的地方举行的,从阿美纳伽来的跟随者也在那里。大家都坐在地上,男人们和女人们分开。巴巴坐在礼堂前端的伽迪(gaadi)上,也就是又长又矮的木凳子,像你们在上美拉巴德的铁皮棚下见到的那个。

我有个习惯,巴巴去哪儿我跟哪儿,不管他和男满德里还是和女满德里在一起。你们知道,作为小孩子,我这两个地方都能去。在“卡瓦里”节目开始前,我自言自语道,“嗯。我要是嘴里含着糖听歌岂不美哉?”

在那个年代,我们常吃这种大块的英式薄荷糖。它们叫“牛眼糖”,像是长有细条纹的漂亮大理石。我想,“嗯,正好有时间跑回去拿糖,然后回来和巴巴一起听音乐。”

每当有这样的好事发生时,我都会敏感地意识到,其他每个人都在看着我(我是这么想象的),嫉妒我从巴巴那里所得到的。他们无疑在说,“天啊!看玛妮得到了什么!但愿咱们能像她一样。”

我在巴巴身边的地板上坐下,巴巴拍了一会儿我的头发。然后他轻轻地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一只手按着我的头,另一只手随音乐打拍子。这时我能够想象其他人的惊羡。“这个,玛妮还得到这个!”我特别高兴。我有巴巴,又有糖果——就像这部电影里说的那样,“有这一切还有天堂。”

巴巴继续爱怜地把我按在他的腿上。这真是太美妙了——短时间内。猛然间,我发现事情并不是它们貌似的那样。已不再是那么令人陶醉了。一个难受无比的事情发生了。我嘴里的大糖块迅速地熔化,甜口水在里面越聚越多。当然,我不能把巴巴的手推开,也不能把口水吞下去,因为我的头在他腿上放置的角度很别扭。太可怕了——比看牙医还糟糕。

我无法专注于巴巴。我也听不见歌声和音乐。我的全部心思都在那块糖和无情地积聚的口水上,同时我在心中默默地呼喊,“噢,这太过了。但也许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几秒钟。喔天哪,这太过太过了!我必须咽下去,但是怎么咽呢?救命,巴巴,请救救我!”之后痛苦地吞下一口又一口,啊多轻松啊——直到一切又重新开始……

就在糖化完的那一刻,巴巴抬起了手。我坐起来看着他。他脸上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真微笑。我吸取了这次沉默的教训。我向自己保证,“我再也不会嘴里含着糖去找巴巴了。只要巴巴。或者只要糖。但是二者不能同时兼得。”

小杯子

“玛萨(Masa)”的意思是姨父,是一个人母亲的姐妹的丈夫。鲁斯特姆玛萨是巴巴的姨父,也是他最早的满德里之一。大家都叫他为“玛萨吉”。

老玛萨吉是位相当有个性的人物。他长得像个凶猛的海盗,内心却很软,而且特幽默。我小时候总爱抱怨他太狡猾,他则抱怨我老爱指挥他。我们是好朋友,他有趣极了。但我觉得他戏弄我时,就跟他打架。我会用小拳头锤打他的肚子——因为我个头只够得着他的肚子。

那时我们在美拉巴德,男满德里住在我们现今称作的旧客栈(Dharmshala)。每天下午他们都会拿着自己的铝杯子站成一排,等着巴巴给他们倒茶。

这里是刚做好的茶,盛在这个大铝壶里。这里是巴巴,瘦削清秀,修长的双手轻松优雅地拎着沉沉的壶,往那一排人的每个杯子里倒茶。

我也站在队里。凡是与巴巴有关的事情,我从不会错过!我站在马萨吉旁边,握着一只破旧小瓷杯的把儿,杯子也不知是马萨吉从哪儿找来的。巴巴也给我倒了茶。

一天,我突然想到,我没有全部得到自己的那份,马萨吉骗了我,给我个小瓷杯,不像其他人那样好的大铝杯。我转过身,开始捶击他的肚子。“你骗人,你骗人,”我喊道。“你骗我,不让我得到巴巴给我倒的那一份。你给了我个小杯子。”

他的肚子却不下陷。他赖皮地眨了眨眼问,“你想要 ‘大’的?”

“是,”我凶狠地回答,“我想要 ‘大’的。”

“从明天开始,你会得到 ‘大’的,” 玛萨吉说。第二天我手里捧着个大铝杯,跟男满德里的那样。

直到巴巴往我杯子里倒茶并随即迅速走过去,我才明白我的贪婪导致我犯下的错误。我根本无法端那个盛满热茶的铝杯,太烫手了!我默默呼喊,“巴巴,巴巴,巴巴,”并设法把杯子放到地上,没让茶溢出来。于是我转过身,开始打马萨吉的肚子。“你早知道,还要给我大杯子。”

他弯腰咧嘴笑问,“那么,你想要 ‘小’的啦?”

“从明天开始你会得到 ‘小’的。”

确实。第二天,我捧着我的小杯子把儿站在队里,本该说,“满足于小东西的小孩子有福了。”

赛驴

游戏一直是我们跟巴巴生活的一部分。作为小孩子在美拉巴德,我喜欢看巴巴做游戏,举办赛跑和小型竞赛。甚至还有歌唱比赛,演讲和幽默小品。获胜者由巴巴颁奖。

其中有个游戏叫“穿针引线”。有四个运动员在场地一头,每人手里拿一根针。他们的搭档在场地的另一头,每人手里拿一条线。我是其中一个拿线者。我哥哥阿迪是我的搭档,他拿着针站在另一端。像其他人一样,我得跑向我的搭档,给针穿上线,然后带着针线跑回来。我从巴巴那里得到奖品,外加一个拥抱。

有一场比赛我特别记得,因为它很是有趣,巴巴也好开心:驴子赛跑!

一群驴子被带了过来,男满德里得骑上。古斯塔吉和彭度在里面,还有贝拉姆吉,他的昵称是布阿先生(Bua Saheb)。布阿先生来自伊朗(当时叫波斯),是巴巴最早的门徒之一。

在伊朗人们比在印度更多地骑驴子。这里牠们主要被用来驼重物。对骑驴了如指掌的布阿先生, 胸有成竹地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其他人没有经验且动作笨拙。他们骑上驴背,又滑下,又得爬上。

“这对我是儿戏,” 布阿先生吹嘘道,“我会大赢的,不信你们瞧。”

终于男门徒都坐在驴背上。有起跑线和终点线。每一个骑者手拿一束草,好赶驴子前行。最后巴巴击掌,表示比赛开始。

“加油,加油,”男门徒催促着驴子,发出各种各样的鼓励声。“哗, 去, 加油,加油,”他们呼喊着,舞动双臂,用脚跟敦促驴子。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努力,驴子们理都不理。

而专家布阿先生的情况如何呢?他正精神抖擞地前进。别的人被他远远抛在身后。布阿先生快到终点线了。就在这时,在只差几码的地方,他的驴子停下了!它把蹄子插在地里,一动不动。

布阿先生尝试了每一个诡计。他谙熟此行,却没一点儿用处。他的驴子毫无妥协的意思。

与此同时,其他的落伍骑者仍在挣扎着。“加油,嗨,呼 ,”他们喊着,不时掉下驴背,再爬上。“快走,快走。”

突然,布阿先生的驴子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径直跑回到起点!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的眼睛!

巴巴嘿嘿地笑着。“嗯?怎么回事儿?”他问布阿先生。“发生了什么?”

谁都不记得最后谁赢了。其他男门徒有一个两设法越过了终点线。但是我们知道,自此布阿先生再也不炫耀他的骑驴知识了。

译自《神兄》(God-Brother—Stories from my Childhood with Meher Baba By Mani S. Irani,Sheriar Foundation,1993)

翻译:秋子      校对: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