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娣乘出租车

作者:鲁斯特姆·法拉提发布于 2024年7月21日

一次,恺娣必须去孟买处理某件个人事务。她请我陪同她,因为她需要协助。按照她的计划,我们要在孟买待一整天,次日启程回阿美纳伽。一到孟买,我把她送到她打算居住的某个巴巴爱者家,然后去预订第三天的车票,因为她需要次日一整天处理个人事务。订好票后,我打电话给她,把我们预订的列车车次告诉她。我住在附近的父母家,提议早晨我会去接她,然后我们一起动身去火车站。

因为早晨这趟列车的发车时间很早,恺娣坚持说她会在车站直接与我会合,让我先上车,因为她会让搬运工帮她拿行李,直接去车上。她告诉我,她会在某个时间到那儿。我照她的指示做了。我坐在火车上,过了约定时间,我开始担心。我下了车,来到月台,朝入口方向张望。没有恺娣的人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回去坐到车上。

我正坐在车上,一个男孩朝我走来,问我:“你是鲁斯特姆吗?”他看着像那种没有执照却在车站转悠帮乘客拿行李的男孩。我问他有何事,他对我说:“你姐姐要你过去帮她。”我有点意外,因为我没有姐姐,只有两个妹妹。我想会不会是恺娣,就问他那名女士长什么样。描述符合恺娣,于是我同他过去。

恺娣站在火车站入口外,带着一大篮芒果。我关切地问恺娣:“有什么问题吗?出了什么差错?”她抱怨说:“我一直站在这里15分钟了,想要找个搬运工拿这一大篮芒果。他们都要价太高,我不会付那么多的。最后我设法找到一个同意合理收费的搬运工。”

我问她:“那你为啥不雇他带着篮子上车?”恺娣对我说:“你知道这些搬运工走得飞快。我跟不上他们的步速,他们会带着行李跑掉的,所以我让搬运工去叫我的‘弟弟’,并把你的名字、车次和座位号告诉他;搬运工随即走开了,把我撂在这里。最后我找到这个男孩,他说我适当付费就行,于是我雇他去叫你。”

恺娣接着开始责备我:“这不是浪费时间谈话的地方,咱们快走吧,不然会错过火车。”她要我带着搬运工先走,把那篮芒果拿上车,她会慢慢跟在我们后面。

当恺娣赶上我们进入车厢后,搬运工等着她。他要求付钱,恺娣给了他10卢比,这是当时官方的收费,尽管大多数搬运工都收费更高。男孩不肯,说太少了。他说大多数人都收50卢比,你至少得付我30卢比。恺娣呵斥他说:“你这无赖。别想骗我。”

男孩对恺娣说:“好吧,在我看来你像个穷老太。那就给我20卢比。”当男孩说“穷老太”时,恺娣脸上的表情值得一看。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因为凡是认识恺娣的人都知道,她是所有的女满德里当中最会打扮、最时尚的。她不但讲究衣着,还总是浓妆淡抹,佩戴首饰,看上去非常体面。恺娣快速掏出20卢比,递给男孩,他随即离去。然后她转向我说:“你能相信么,他觉得我又老又穷。如今孟买的穷人穿得这么好吗?我想那男孩瞎了眼。”恺娣说这话时,我笑了。

我们乘火车去普纳。从那里我们得乘出租车到阿美纳伽,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直达列车。我提着她的那篮芒果,我们走到出租车站。恺娣想拼租一辆车,这样我们只需付两个座位的费用。另两个座位留给其他去阿美纳伽的乘客。除司机之外,出租车通常能容纳四名乘客,三个在后排,一个在前排。除非出租车满员,否则司机不会驶往目的地。因此人们通常会等一会儿,如果没有人来,在场的乘客要同意支付空位费,之后司机才会启程去目的地。

那是炎热的5月。恺娣决心不付额外费用。我们等了半小时,运气不佳。我恳求恺娣别再耽搁了,因为从普纳到阿美纳伽的路上,午后的骄阳会把出租车晒成热烤箱。我说我会承担全部旅费,但我们不该再延迟了,因为在这种天气人们经常中暑。恺娣同意了,但坚持说她会分担费用,于是我们出发了。

出租车相当老旧,当车驶往阿美纳伽时,恺娣就此作了评论。冒着炎炎夏日,在贫瘠的普纳-阿美纳伽公路上行驶一段时间后,出租车开始热起来。还有干燥的热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我关上了我这边的车窗。恺娣试着关上她那边的窗子,但遗憾的是关不上。她向我抱怨此事。我问她哪里出了毛病。她握住手柄摇了一圈。窗玻璃升不上去,因为齿轮磨损了。我把这个问题告诉了出租车司机,让他设法解决。

与此同时,恺娣取下围巾,用它盖头,以遮挡暑热。司机停了车,打算帮忙解决。他的做法简直令人叹服。他打开储物箱,取出一把螺丝刀。然后他在座位上转过身,倾身靠在后座上,双手把车窗推上去。然后他把螺丝刀塞在窗玻璃和橡胶条之间顶住金属框架。他朝恺娣和我咧嘴一笑,说:“现在问题解决了。”

出租车司机的这番操作让恺娣惊呆了,她开始用一种尖声娇弱的忐忑语调对我说话,听上去仿佛在无助地哭泣:“但愿出租车的其他部件正常,我们能安全到达阿美纳伽。”我安慰她说:“别担心,恺娣。大多数印度旧出租车的窗子都不好使。只要发动机好用,我们就会抵达目的地。”

为了让读者受益,我必须描述一下恺娣说话的样子。她有典型的双声嗓音。当她生气、训斥人、甚至正常说话时,说话音调都很低,简直像男人的嗓音。可是当她忐忑不安或感到害怕时,嗓音就会变得尖高娇弱,听起来很无助,几乎像哭泣。余下的旅程中,她都用那种无助的娇弱声音来回应出租车司机做的每件事。

出租车勉强开了10分钟,窗玻璃又开始往下滑。恺娣让我看了,我就告诉了出租车司机。司机又停下车,这次他打开储物箱,取出放在里面的一块大石头。恺娣惊恐地望着我,说:“我的天哪,他还带着石头。他要用它做什么?”司机对恺娣咧嘴一笑,倾过身来,双手把玻璃拉上来,再次把螺丝刀塞进去,然后用石头敲击螺丝刀,以使之牢固。他再次向我们保证说:“现在它不会掉了。”之后转过身去,发动车子。

我们刚行驶15分钟,车窗又开始往下滑。见此,我对恺娣提议两人换座位,因为我这边的车窗是好用的,我已把它关上。恺娣不想让出租车停下,于是我建议我们可以在出租车行驶期间换座位。恺娣不喜欢这主意,因为她是大块头女士,认为我们换座位的时候,两人可能会在挤过对方时被卡在座位之间。于是我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恺娣感到越来越难受,说:“我们换座位吧。”我警示司机我们要做的事情,因为我必须以站姿大幅度俯靠着前排座椅,恺娣必须从我底下挤过去,到我这边。我们在换座位时,确实看似有一会儿我们会被困住。恺娣费了好大劲,一直念着巴巴的名,设法挤过去,终于换了座位。司机刚才放慢车速,协助我们换座位,但现在结束了,他开始换档加速。

恺娣又感到害怕了,叫司机减速。因为恺娣坐在他的正后方,司机就转过头,跟她说话。恺娣吓坏了,大喊叫他往前看。司机安慰恺娣说:“别担心,女士。这是我每天开车的正常速度。乘客要求时,我开得还要快呢。别担心,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阿美纳伽。”他的话音刚落,就在换档过程中,他手上的变速杆从它与车轮的连接处掉了出来。看到他手里拿着变速杆,恺娣用尖厉的声音叫司机立即停车。司机没有停车,向她保证一切正常。

拧在内部的变速杆是由于螺纹磨损而掉出。于是他把它拧回原位,塞在那里,一手握着杆子,另一只手开车。恺娣要求停车,想下车,但司机不听,说一切正常。他开始向我解释,变速杆掉出只是因为螺丝松了,这其实不是问题,因为机械装置运作正常。作为工程师,我理解并试着让恺娣冷静下来,提醒她:我们在茫茫荒野中,找不到别的出租车。我对她开玩笑道:“恺娣,死于出租车事故,总比在茫茫荒野中死于中暑和口渴要好。”恺娣说:“我的天哪,先是出租车司机想杀了我,现在你又在支持他。”我笑了,向她保证一切状况良好,问题已解决。

恺娣现在怀疑地监视着司机的一举一动。我们勉强行驶了15分钟,换档时变速杆又掉出。恺娣对司机喊道:“你会杀了我们的。停车。我要下车。”司机停下车,打开储物箱,取出一块布,把它裹在变速杆的磨损螺纹上,把整个杆子重新拧回原位。然后他邀请我们试试看,变速杆在位置上牢不牢固。作为工程师,我知道它现在会牢固,因为这是在紧急情况下会采取的措施。尽管如此,为了让恺娣满意,我握住变速杆,轻轻拽一拽。我向恺娣保证,它很牢固,不会再掉出。

恺娣又问我是否一切正常。我回答说:“我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能说变速杆固定在原位了。”恺娣以娇弱的嗓音问我:“我们能安全到达纳伽吗?”我对恺娣开玩笑道:“恺娣,您何不持巴巴的名呢,那样我们一定会抵达巴巴的寓所。”接着补充道:“如果出租车安全抵达纳伽,那我们就会到达美拉扎德,即巴巴的寓所,但假设它到不了,我们死在路上,因为念记着巴巴,我们一定会融入巴巴,或者说,我们将抵达巴巴的真正寓所。”恺娣显得恼火,说:“我的天哪,连你都想要我死。我现在不想死。芒果季节刚开始,出租车里就放着一篮。我正想着那篮芒果呢,你却在想死。”

我安慰她说:“但是恺娣,您不会死。你将永远活在所有巴巴爱者的心灵和记忆中,他们因为你向至爱巴巴提供的爱与服务而认识你。他们怎可能忘记您呢?巴巴在他的三摩地旁为你留了位置,你的遗骸将被葬在那里,永永远远在那里让世人观瞻。不管你喜不喜欢,即使你的肉身消逝后,您也会永远活着。”恺娣听到此言显得很高兴,并平静下来。靠巴巴的恩典,剩余的旅程都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