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瑞姆巴巴

作者:威廉·邓肯发布于 2021年6月22日
Karim
卡瑞姆巴巴从美拉巴德返回后,在加尔各答的人行道上,摄于1940年8月。注意他露出的一根手指蓄着长指甲,脖颈缠绕一束束铁丝,脚踝缠着破旧布条及铁丝。

3

卡瑞姆巴巴

“你眼中的熊熊火焰

来自多远的深渊或高空?”

——威廉·布莱克[1757-1827]

那些见过卡瑞姆巴巴的人,也许永远不会忘记这位玛居卜式、第六层面的贾拉里型伟大玛司特,因为他的脸庞和眼睛散发着熊熊的火焰与光辉,在他面前,即使一个粘液质的人也会被深深打动。这不是诗画式的夸张,在满德里中间,把卡瑞姆巴巴叫作“虎人”,因为他确实具有一种力量,能激起令人钦慕又害怕的情绪;可惜的是,他的相片呈现不出这种品质。相机曝光的那一刻,卡瑞姆巴巴的头猛地一动,尽管试着做了润饰,最终的翻印照片揭示不出他扫视中的那种不可估量的光辉——但也许没有任何照片,能真正反映出他的这种惊人品质。

卡瑞姆巴巴拥有一个完美的贾拉里型玛司特的全部特质,还有伊特法齐型的少量特征,比如不停地抽烟,身体到处挂着铁物件。1940年6月,巴巴首次在加尔各答联系他。他坐人行道上,背靠着墙,衣服污秽不堪,周围堆着旧铁桶、破布和杂乱垃圾。他的喉部绕着一束束缠结的细钢丝,脚踝、脚趾和手腕缠着破旧布条。他的指甲很长,头发须髯乌黑浓密,脏兮兮,乱蓬蓬。尽管他身上很脏,还有这些奇怪不洁的“饰件”,他那超凡的脸容,和犹如利剑的炯炯目光,令人忘却其余一切。那时据说,卡瑞姆巴巴在这段人行道上坐了6年,始终待在那里,任由日晒风吹雨淋。那一次,巴巴喂他吃饭,给他香烟,联系他四五遍,还解释说卡瑞姆巴巴是加尔各答的灵性负责人。

同年7月初,巴巴一行搬到兰契三周,其位于比哈尔邦*中部的花岗岩高原,离加尔各答西北200英里左右。[译注:今属恰尔肯德邦。]

在兰契,设立了小型玛司特埃舍,这在本书其他部分有描述。巴巴一行安顿住宿后一两天,卡卡被派往加尔各答,遵令把卡瑞姆巴巴带到兰契。

卡卡,几周前陪同巴巴去过加尔各答,当时首次联系了卡瑞姆巴巴,故他非常清楚身负任务之艰巨,对此人的桀骜不驯性格不抱幻想,他不得不哄诱玛司特抛弃过去6年来固守的环境及生活方式。

卡卡和拜度,为巴巴做的玛司特工作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二人都认为,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地拿定一位如此伟大的玛司特,是因为巴巴暂时把“钥匙”给了他们以实现目标。就好比,他们临时成为携带大师所授证书的全权大使,通过他们,玛司特感受到一种强迫性的灵性力量,该力量把他(通常违背他的意愿)拉向巴巴。

卡卡一到加尔各答,就把行李留在旅馆,着手执行任务。一开始试着诱使卡瑞姆巴巴跟他走时,玛司特只是笑笑,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卡卡离开一会儿,买了新卡夫尼*和腰布。他已经撒下罗网,从一家隔壁餐馆里找了两名穆斯林帮忙,还安排了一辆维多利亚式出租马车,停在附近的街上。这种维多利亚式马车,是出租汽车为人熟知之前的昔日遗物,在孟买和加尔各答作为公共交通工具,替代印度其余地方常见的,比如通伽(tonga)、贾特卡(jatka)、埃卡(ekka)等等五花八门的马车。

[*注:卡夫尼kafni,是一种衣摆长近脚踝的外衣。参见本章穆罕默德的照片,他穿着卡夫尼。]

卡卡带着卡夫尼和腰布回来后,先开始劝卡瑞姆巴巴起身,把他的脏旧衣服换成新的。让卡卡惊喜的是,卡瑞姆巴巴立刻站起,未置一词,在露天街上让卡卡给自己换衣。

卡瑞姆巴巴是加尔各答的知名人物,虽然他也许不为富人的小圈子所知(其眼界局限于办公室、俱乐部及家庭),却受到加尔各答的贫民和中层民众的极大尊敬。因此理所当然,卡卡的举动会引起注意,当时卡瑞姆巴巴站立人行道上,穿上新卡夫尼和腰布,一副帝王气派,有大概百余群众观看这个过程。卡卡,对卡瑞姆巴巴的易变脾气本来就心里没谱,现在则殷切希望,这群人会保持好心情。这样的玛司特备受尊敬,被认为掌握着一个地方的物质和灵性福祉,本地居民往往会把玛司特的迁移看作对其家乡繁荣兴旺的威胁。不过,幸运的是,这批民众只是处于一种好奇和惊讶的心态,因为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段人行道上坐了六年的卡瑞姆巴巴,现在将要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带走。

下一步是,占据卡瑞姆巴巴的注意力,以说服他坐入维多利亚式马车。一开始,他只坐在马车的踏板上,脚搁地上,但一点点地被哄诱,使其壮硕的身躯挪进车内,但即使那时,他还是蹲坐底板上,拒绝坐到卡卡身边的乌黑发亮座垫上。就实际目的来讲,这对于卡卡已经可以,他脚边坐着这位无价珍宝,两名穆斯林助手上车坐他身边,卡卡就命令车夫赶往火车站。

在车站,卡卡找到一节符合他需要的三等小车厢。派一名穆斯林助手到旅馆结账并取来行包铺盖后,他遣离两名助手,带着卡瑞姆巴巴进入车厢。到现在为止,卡瑞姆巴巴对卡卡言听计从,至此一语未发。火车驶离前不久,卡瑞姆巴巴突然简短地说了一句:“Tikat nikal gaya aur gari chut gai(车票已买,火车启程)。”卡卡认为这句话有着双重意义,虽然外部表面上是指旅行即将开始,内在实际意思是:他(卡瑞姆巴巴)现在必须去见巴巴,巴巴会给予他灵性“推动”。

火车启程后不久,卡瑞姆巴巴变得非常不安,有一两次,抬起一条腿伸到车窗外,似乎想要离开车厢。他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是他的习惯,但这种行为上的突然改变让卡卡感到困惑。接下来的事件,我打算讲述的事发经过,有可能会让太过讲究的读者不快,但实在太独特,若予以省略,那么卡瑞姆巴巴的画面将是不完整的。

卡卡,一开始对卡瑞姆巴巴的这种烦躁举动感到困惑,接着突然怀疑他可能想上厕所,于是带他过去。卡瑞姆巴巴马上解手,接着从粪便中捡出3或4枚一两安那的硬币,1枚单独的铜币,放水龙头下彻底清洗,扔嘴里吞下。后来发现,卡瑞姆巴巴每天会仔细察看他的大便,隔三四日,他就会这样拉出几枚硬币,接着重复这一套奇异的熟练动作,清洗并吞下硬币。

有些人听说过这样的故事:某儿童误吞下六便士硬币后,心急如焚的母亲把孩子匆匆送往医院。对这些读者而言,这种有规律食用硬币的成瘾——某种循环的食币症,一遍遍地用同样的硬币——有可能揭示了一个玛司特可以不顾健康和卫生惯例而安然无恙的原因。因此,如果有人觉得这种行为有违他的观念中一位灵性高道应有的举止,那就应当重读巴巴在第一章中,关于这些神醉灵魂对污秽之物、对世间总体事物无动于衷的阐释。

当今时代,弗洛伊德和其他深度心理学家的学说已足够广为人知,一个聪明人不会否认,尽管他对世人,甚至对自己的显意识心,可能表现得道貌岸然,但不管他喜不喜欢,他终究是被可耻的原始冲动所驱动的。一般人会试图遮掩他的基本冲动,不让其显意识心和世人知晓;但一个玛司特,其存在之泉源被神爱陶醉,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知道世界是个短暂的梦,毫不掩饰他的行为。一般人衣着得体,却佯装忘记他的心中沸腾着原始冲动,他的身体有着令人羞耻的功能——而且他美其名曰的自尊,大部分只是虚荣心罢了。一个玛司特则完全没有虚荣心,像个孩子,让身体以自身的方式运作,他自己对它完全无动于衷。他也不是古怪的裸露症患者,因为他的行为与旁观者在不在场无关。必须承认,印度有许多堕落的投机分子,会模仿圣人或玛司特的某种外部特征,以博得群众的顶礼膜拜,但是这些可鄙的伪君子,与他们模仿的真正玛司特和圣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关于卡瑞姆巴巴的这个怪习惯,我们也许适合记住拿撒勒人耶稣的话:“为什么你看见兄弟眼里的微尘,却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梁木呢?”

作为西方人,笔者想到,对许多玛司特的怪诞外表和行为,多么有必要抛弃很多旧观念的废物,因此也许上述注解看似离题,却可能有助于一些读者克制嫌恶感,因为对他们而言玛司特是一种新奇事物。

关于卡瑞姆巴巴的这个不寻常习惯,就写这么多。未经更多困难,卡卡和他到达兰契,那天人们首次看见这名“虎人”,无不激动地祝贺卡卡大功告成。每个人也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那股无形电缆的拉力强度,把一名如此伟大的玛司特终于拉到巴巴的足前。

现在巴巴的身边,有两个第六层面的玛司特。第一个是我们挚爱的恰提巴巴,现在加上这个强大可畏的卡瑞姆巴巴。因此,在兰契,以及几周后在美拉巴德,巴巴先前说的话已应验,因为他曾告诉满德里,有朝一日他会有两个第六层面的圣人伴随他生活*。[注:当然,在班加罗尔和美拉巴德的玛司特埃舍,曾有两个第六层面的玛司特,即恰提巴巴和普瓦拉(见第四章),但普瓦拉无法同卡瑞姆巴巴相比。就是在兰契,巴巴确实让大家注意,他最初就这方面对普利得讲过的话。]

在兰契,卡瑞姆巴巴居住一个特别的小房间,巴巴每天会多次去喂他吃饭,单独与他静坐。卡瑞姆巴巴平常一声不吭,但时不时会突然冒出只言片语,犹如煮沸的水壶冲开盖子。虽然他沉默寡言,当巴巴和他同坐时,他经常又笑又唱。常有夜阑人静之际,也不知几点钟,有人会醒来,听到他自个儿柔声唱着甜美的歌。听到他的嗓音如此甜美,令人莫名地感动,因为听者知道他的外部面貌是那么强大可畏,能感觉到这是他内在本性之光辉的流露。

不像被带到巴巴这里的绝大多数玛司特,卡瑞姆巴巴从未接受洗澡,不过巴巴每天多次喂他吃饭,同他静坐。

7月底,巴巴一行短访加尔各答后,返回美拉巴德。卡瑞姆巴巴与兰契的小型玛司特埃舍的其他居民一起被带去,安置在美拉巴德山上。

在兰契期间,巴巴就致电美拉巴德的彭度,让他在山上的旧医院建筑内,为卡瑞姆巴巴建一间特殊的笼屋,用结实的竹杆做成格子围屏,通过它可以方便地把食物、水及其他必需品传给卡瑞姆巴巴。玛司特被带到美拉巴德后,让卡瑞姆巴巴舒适地住笼屋里。巴巴使用隔壁房间,每天多次去与他静坐,并亲自照顾他的需要。

大约两周后,巴巴表示他对卡瑞姆巴巴的工作已结束,命卡卡把他送回加尔各答。说来也怪,玛司特似乎不愿意去,随着列车越来越驶近加尔各答,卡瑞姆巴巴变得愈来愈焦躁不安,两次重重地掴卡卡耳光。到加尔各答后,卡卡把他送回那段人行道,并为他安排了日常照顾。旁边有一间医生的诊所,该医生答应每天有规律地喂他两顿饭,为此接受了足够的钱。卡瑞姆巴巴的照片就是这次拍摄的,因为是他与巴巴联系之后拍的照,看得出他穿着干净的卡夫尼。

巴巴与这位钻石般灵魂的联系史就此结束,后者回到加尔各答的肮脏人行道,因为自1940年后,尽管巴巴曾两次赴加尔各答,既为穷人施食,又联系了高级灵魂,但他再也没有会见卡瑞姆巴巴*。

[注:读者若想了解巴巴对卡瑞姆巴巴工作的精确日期,可参阅附录的加尔各答部分。]

译自威廉·邓肯著《行道者——美赫巴巴与神醉者》第二章(The Wayfarers-Meher Baba with The God-Intoxicated by William Donkin, 1948)

翻译: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