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肩静静地坐在一棵壮丽的老橡树下。树干又粗又圆,低垂的枝丫和光滑的绿叶搭成一把伞,遮掩着我们。古树的魅力和威仪溢过草坡。坡下的草地悠然地在天空下歇息,一片片的青草在刚冒出地平线的柔和阳光里闪烁。凉风习习。
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说,“今天你好像还安宁。这让我高兴。”
我不知您是在有意掩盖全知,还是好心刺激我。身处如此庄严景色且有您相伴的我,此刻却感到枯竭疲惫,懒得说话。真是讽刺!
我不正视您,脱口而出,“恰恰相反!我对生命,甚至连这个人身,都感到厌倦!”
您开怀大笑,并不责备,而是说,“对这个身体,你一点儿也不厌倦。你的困惑在于根深蒂固的欲望没有满足。若能满足,你巴不得活上一百岁呢!”
您诊断出我的病疾却不加谴责。“您的话也不完全错。”我承认,“但是干吗要这个身体?这个问题常常困扰我。”
您目光平静,慈爱地答:“拥有人身的目的,是要认识、感受并证悟你内里永居的喜悦、无形、无限大灵——也就是我。事实上,大灵热切地,甚至迫不及待地,等着你全心全意的应允,以便能逐渐展示自身。但它不会将自己强加于人。”
难以置信!我深吸一口气,激动地说:“对这种展示,我现在就准备好接受了!”
您宛然一笑:“首先,必须让对人身至关意义和功能的认识,成为心灵的渴望和热忱。”
我一时无语,承认:“我对自己刚才表达的意图,并不专一也不坚决。不过,我内心的冲突似乎源自于您的无限、无形大灵,它以无尽的奇妙形式显现着。”
您的面孔被慈爱的辉光照亮:“也许你对自己的话也未必明白。主要原因是,你的头脑是只‘多头蛇’,所以做不出接近你本性的决定。这阻挠着生命的开花。”
“您的意思是?”
您优雅地仰起脸,盯着我的眼睛说:“这种开花是一个很自然和微妙的过程——逐渐地觉知你内里的我。这是我通过每个人所做的游戏。参不参加游戏——人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其过程难以用言语描述。这是一种‘喜悦安住’艺术,对人生中运行的自然法则不内在抵触。”
我被您的解释深深打动,恳求,“请引导我公平地跟您做游戏。要是我万一有幸获得小小进步,结果会怎样?”
“意外惊喜!”您表情慈祥又威严:“任何一个真诚接受我的引领者,都会很快见证,处理日常琐事将不是一件苦差,而是人生升华时刻,充满无私喜悦。”
“真的!”我叫道。“每次听您的这种鼓励之言,我都恨不得立马开始。”
您慈爱地看我一眼,温和地说,“那你为何不开始,自己去发现结果?”
我的自卫老本性复苏:“您是说我没努力过?”
“你努力过,但不是以应有的方式。”
“抱歉。我不过是个凡夫。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还在试图为自己的愚蠢辩解。
您端详我一眼,说:“听着:你首先必须忘记——我是说,努力忘掉过去;我会帮助你。”
“怎样忘记?”我激动地问。
“对自己做过的,或本不该做的,不要思来想去。若受这种念头袭击,就把它们献给我。怀着对我的纯一信任,坚持练习下去,渐渐地你的心情就会轻松起来。这又鼓励你把更多的念头献给我。我尤其爱听你分享思想和烦恼,哪怕是最平凡的。”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我急切地问,随即又自悔鲁莽。冲动习惯依旧。
您满面同情,平静地说:“没有比‘当下’更吉祥的时刻了——这个常新的当下。这个无时限的此刻,将一切时间的一切时刻都包括,而非分割。开始吧!”您慈祥地看着我。
“您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祈求,“您能否说点让我又能理解又能遵循的?”
您双目如星光闪闪,回答:“只是开始观照在你内外发生的一切——那只是生活的外围;并且回到中心——也就是我。这就是在我的‘在’里成长的途径。让这成为你深切的热情,你唯一的关注。现在我已为你把门打开。走进去还是留在外面——我把选择留给你。”
您说完,站起身,威仪优雅地大步离开橡树。
我目送您远去,感到刚刚发生了一个神圣的重要事件,搞不清您是行走在我之外还是我之内。
您的话——“回到中心”——似乎给整个气氛充了电。我倚靠着亲爱老橡树,感受到同样的话从树干内一遍遍地回荡。朝草坪望去,仿佛片片草叶都在齐唱同一曲副歌:
“只是观照,回到中心……中心!”
——田心译自《同唤醒者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