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后期,对阿狄和我而言,是更深入学习如何爱和服从巴巴的时期。我们所有人一生中,免不了遭遇无法掌控、造成巨大痛苦的境况。我们知道这一点,但因预见不到,往往对之毫无准备。1955年4月,阿狄和我经历了一场难以预料的悲剧,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2、3月份,弥奴·卡拉斯收到阿迪·K·伊朗尼的一封信,信中传达巴巴希望他组织卡拉奇的巴巴爱者,安排一次持续24小时的神名诵念。爱者一一轮流念诵,按规定的时间安排,在不同的家庭里进行。阿狄的念诵时间是下午4点半至5点,我的是接下来的半小时。1955年4月16日,在卡拉奇诵神名期间,我们四岁半的小儿子霍米,从我们家二楼的窗台上坠落。我们紧急将他送往医院,半小时后霍米死亡,再没苏醒过来。 医生告诉我们霍米死亡的消息时,几个月前巴巴在萨塔拉说的话闪现脑际:“我若要你把你儿子给我,你愿意把他给我吗?”我以为巴巴是想让我的儿子跟他一起生活,成为满德里中的一员,我喜出望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此刻才明白巴巴话语的真正含义。我还记得巴巴当时问询默文,但没问霍米。巴巴说过的一段话,此刻已毋庸置疑:“无论我说了什么,定然发生。我的话绝不落空。”有时一件事会立即发生;有时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必将于他的时间、以他的方式发生。 后来,我还想起我注意到的其他一些迹象,但当时并没特别在意。1952年,我带霍米第一次去卡拉奇机场见巴巴时,我抱起霍米,想把他放在至爱怀里,但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我。 听到医生宣布我们的孩子已亡,我整个懵了。若不是巴巴,我想我定会失去平衡;事实上,一开始我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我们回到家,刚好在四点之前。霍米夭亡的消息传开,亲戚朋友不断涌来。阿狄告诉我念诵的时间已到,他要上楼去巴巴的小房间。他对我说在他结束念诵前,不要让任何人动霍米的身体。接近五点的时候,我上楼去换阿狄,因为该轮到我了。弥奴·卡拉斯发现我俩都不在楼下,就上来劝我由他代我作念诵。不管怎样,我想至少开头要念起来,于是坚持在房间里待了几分钟。向巴巴照片顶礼的那一刻,泪水涌上眼眸,“愿您的旨意成全”的话涌到唇边。救赎瞬间到来。当我走出房间时,已停止哭泣,感到头脑清醒而镇定。 回顾起来,其中有两件事对我记忆深刻。朋友和家人带着善意求我哭出来,认为泪水会有助于减轻我们的失子之痛。但经过与巴巴在一起的那几分钟后,我一直无泪,脑子里回想着巴巴谈论死亡的话语,说哀哭流泪阻碍灵魂离去。知道巴巴不希望他的爱者悲泣痛哭,我哭不出来。按照帕西传统,霍米的遗体当晚不能送去静塔(帕西墓地),我们便在他的遗体旁守夜。我坐在那里陪着霍米,默默恳求:“霍米,去我们的至爱巴巴那里。他在萨塔拉。霍米,要去那里,到我们的至爱那里去,对他说:‘我到您这里来了。’” 第二天早上,随着霍米葬礼的临近,早先霍米脸上露出的笑容,在我看来更灿烂了,我知道霍米已见到他的创造者——我们的至爱巴巴。几天后,收到从萨塔拉来的一封信,高荷医生写道:“巴巴说小霍米已到他这里,和他在一起。” 由男子送葬是帕西人的习俗。阿狄后来告诉我,送葬队向静塔行进时,他一路念记巴巴。队列停下,大门打开,他想象牵着霍米的小手,在门口将他交给巴巴。 我们满怀悲痛,怀着爱的服从,给巴巴写信: ......我们爱他,但他已回到他的父身边,他对霍米的爱远胜于我们曾经有过、乃至将来会有的对他的爱。他是天使,如今已回归“天使之王”。至爱巴巴,把他接纳入“您的怀抱”,以便他也能把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永恒贡献给您。不是由我们,而由您来完成,巴巴......当悲剧降临,我们完全清楚这是您的工作,但我们没准备好。亲爱的巴巴,原谅我们,以及我们的弱点。请召唤我们,教导我们,就像教导您的千万弟子一样,以使我们也配得对您的服务和爱...... 一如既往,身在萨塔拉的慈父听到了我们发自内心的祈祷,听到了我们来自大洋彼岸的呼唤。当巴巴收到我们附有霍米的一张照片的信件时,埃瑞奇回信写道:“巴巴满怀爱意把霍米握在他威严的手中。”埃瑞奇告诉我们,巴巴要了一个手电筒,对着霍米照看了一会儿。之后把照片交给埃瑞奇,让他把照片回寄我们,并附如下讯息: 1.巴巴亲手触摸了霍米。 2.你俩把这张照片连带封套装裱起来,放在身边。 3.当你们说霍米已来巴巴这里时,你们一定欣慰释然;巴巴希望你们带着这一认知,快乐地生活。 埃瑞奇还说,巴巴很满意,尽管遭受巨大损失,我们仍毫不犹豫完成了交给我们的念诵任务。 而今,忆起有霍米绕膝的往昔岁月,我们心怀喜悦。阿狄和我都衷心感谢巴巴给了我们这个美丽的礼物——我们的儿子霍米——我们做他的监护人,注定四年零六个月。巴巴在我们生命的早期,就给了我们痛苦但重要的教训:父母、夫妻、子女——一切皆过眼烟云,唯一真实者乃巴巴。所有者是他,他给予,他又拿去。而我们所有的,乃是怀着感激接受。 慈悲者巴巴,同时也给予我们力量和勇气,面对生活带来的灾难。若没有巴巴,如此悲剧会让我们变得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巴巴是我们艰险时可依靠的礁石,是我们的避风港和避难所。我们都有过不可掌控的遭际——意想不到的灾难、难以忍受的痛苦。巴巴说:“人应把身心痛苦视作神的礼物,它们带来自身的教训,即短暂事物的徒劳无益和永恒价值之根本。当怀着感激与理解,从根本致因接受时,它们磨炼灵魂,导向恒久真正幸福。” *** 再次见到巴巴,是霍米去世近三年之后,1958年2月的撒唔斯活动中。这段时期,我感到我对巴巴的态度、对他的爱发生巨变。他已成为我生命的最中心。首先是巴巴,然后是丈夫和家人。以前传来巴巴有关禁食或静默的命令时,我都会毫不迟疑地遵行,但总是想:“我能做到吗?”倘若命令持续时间较长,结束时,我会感觉松了一口气。而现在,听从巴巴对我们的任何要求,成为一种幸福,阿狄和我实际上盼望接到巴巴的指令。我们对生活的态度也发生转变。失去霍米后,我们不再为过去会为之烦恼之事忧心苦恼。什么来,就接受什么,知道无论发生什么,皆是巴巴的意愿。 1958年的撒唔斯,是首次同时召集男女爱者赴美拉巴德参加的撒唔斯。以前这些机会只有男子才有。只有受巴巴邀请者才能参加,阿狄受召提前前去帮忙,需要搭帐篷安置前来参加活动的爱者们。女子和男子分开住宿,另搭两个大帐篷,一个作会议厅,另一个作餐厅。阿狄出发去美拉巴德,我和默文留在盘奇伽尼,我们和朋友住一起。 默文当时十岁,很想跟我们一同参加撒唔斯。得知孩子们不可参加时,他给巴巴写了一封信,陈述不被邀请的抗议之情。很快他收到了埃瑞奇的回信: 孟买 1957年10月26日 亲爱的默文: 你异常甜蜜的来信收到了,念给至爱巴巴听。你的信让巴巴高兴。巴巴说你对他很珍贵。 所有记得巴巴并爱他的孩子都是幸运的。你也很幸运,因为你那么爱巴巴。 倘若“不允许”与爸爸妈妈同去美拉巴德参加撒唔斯,你一定“不要”难过,因为所有巴巴爱的孩子,都在他不断给予的撒唔斯中。 巴巴送去对你和你亲爱的爸爸妈妈,以及所有爱你的人,他的深爱。 爱你的埃瑞奇 默文对这封信的反应很简单。即使在十岁的年纪,默文就已忠爱巴巴,知道巴巴说“不”就意味着“不”;事情到此为止。虽然巴巴从一开始就明确告诉我们,默文是他的,但我们从不把巴巴强加于他。自然,他一长大,我们就开始给他讲巴巴。他有个优势,就是时不时能到巴巴跟前,不过我们也允许默文跟其他家庭成员去火庙——帕西人敬拜之地——依照帕西传统举行皈依礼。行完皈依礼没几个月,默文不再系圣腰带,没多久长袍也弃之不用。我们注意到这一情况,阿狄问他为什么不穿了,他回答:“你和妈妈都不穿。”他说的没错,我们无言可对。阿狄对他说,不想穿戴帕西教的标志也没关系,但他需要做个决定,不要因此错失灵性生活。当然,默文选择了巴巴。 阿狄去美拉巴德几天后,巴巴传话叫我去。我把默文留给盘奇伽尼的表姊妹们,满怀喜悦前往,深深感激能与至爱重逢。 撒唔斯于1958年2月16日开始,按语种分成两组。古吉拉特组在第二组。我们到后不久,巴巴宣布希望我们2月26日全体离开美拉巴德。美拉巴德没有火车站,但已安排一辆专列停在美拉巴德,载我们所有人一同离开。我的生日是2月27日,我极其渴望在当天得到巴巴的达善,因此通过埃瑞奇向巴巴传递请求,希望允许阿狄和我多待一天。 我们很快接到传话:“巴巴叫阿狄-罗妲。”我们急忙赶到早上活动结束后巴巴的休息室。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们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怒气。我们一进门,巴巴说道:“我听到了什么,你们想多待一天?” 我试着解释:“巴巴,我的生日是27号,我希望那天可以得到您的达善……” 巴巴打断我,说:“我要求你26日离开,你也不走吗?如果其他人(他向外面的人群大幅一挥手)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不会花时间叫他们来向他们解释。但因你们是我的家人,所以我特地叫你们来,告诉你们,我希望所有人都必须26日离开。” 听到巴巴说:“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满心喜悦,想多待一天的渴望一扫而光。我脱口说道:“很抱歉,巴巴,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们将完全按您的意愿做,26号离开。” 巴巴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他看着我们,眼里满是爱意,又说一遍:“我希望你俩都在26日离开。”慈父向犯错的孩子张开双臂,慈爱地拥抱了我们,在我们离开前让我们向他顶礼。 在《巴巴生日快乐》这部影片中,有我们乘专列驶离的镜头。火车停在美拉巴德,因没有站台,我们女子实际上被男子们举起塞进了车厢。火车即将开动,有人大叫道:“巴巴来了!巴巴从山上下来了!”我们都冲到窗前。随着火车启动,至爱向我们挥手,向我们所有乘专列离开者倾注他的爱与祝福,对我们打手势:“带上我一起走。”我们若违抗巴巴的命令,多待一天,就会错过这个共同与巴巴道别的光荣时刻,错失他的祝福。 *** 服从的教训显然是我们人类所必须反复学习的。如果一个人真心想服从巴巴,绝对的诚实是必要的。愚弄世人或许可能,而愚弄他则办不到。我从一件与禁食有关的事件中学到了这一课。 我们时不时会接到,巴巴给世界各地的爱者下达具体指令的通告。有时他要我们全体保持沉默一个月;有时要夫妻像兄弟姐妹般共同生活三个月,而后把时间延长至半年,再至一年。这期间还会收到禁食的额外通告,有时只禁食24小时。而这一次通告要求男子禁食21天,女子禁食5天。当然,这5天也并非强制——而是巴巴的希望。由我们来决定遵不遵从,在这种情况下,他把选择权留给我们,我们可以禁食一天到五天。 通知一来,我决定禁食五天。第一天顺利通过,第二天也一样,同时不误手头的工作。那时我在给驻巴外交官上私人英语课。第三天,我的一个学生,不知道我在禁食,给了我一盘看上去很美味的蛋糕。那是圣诞节过后两天,她自己亲手所做。“杜巴希太太,请尝尝这些蛋糕。”说完,她借故离开房间一会儿。 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面前摆着一盘蛋糕,诱惑着我。我口水直涌,简直挪不开眼睛。看起来很好吃,我对自己说,必须得吃一块——谁会知道呢,没人会看见,我仍可以说完成了五天的禁食。我伸手拿起一块蛋糕,立刻把它放回盘子里。我到底骗谁呢,我思忖,美赫巴巴?全能的上帝?这样想着,关键时刻过去了,诱惑也随之无踪。是什么使我免入诱惑陷阱的呢?我感受到了巴巴的临在,我记起禁食是为了取悦他。我在那个房间上了一小时的课,蛋糕仍在那里,但已对我毫无吸引力了。 然而,什么也逃不过无所不知者。一年后的圣诞节,还是那个学生,还是她亲手做的一盘蛋糕,还是同一个房间,这些蛋糕看起来和去年的一样诱人。她把托盘放在我桌上说:“杜巴希夫人,请随便吃。”这次我没在禁食,所以高兴地伸手选了一块,咬了一大口。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蛋糕!我吃了满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我又一次感受到巴巴的临在。好吧,巴巴,我对自己说,我已经得到教训了;现在请给我个机会,好让我把这块蛋糕吐在什么地方。但巴巴让我自己想办法,我设法把它咽了下去。我竟想愚弄他,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 尽管阿狄和我全心全意爱巴巴,绝对忠诚于他,我们仍想方设法更有意识地让他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一天夜里,在卡拉奇,我们一起闲谈,我突然想到一点。“阿狄,”我说,“你今天想过巴巴几次?我问你,是因为我刚坐这里琢磨,我今天一天究竟想过他多少次。你知道吗,阿狄,我很震惊,也许是两到三次。”最近巴巴让我们几个人给他写信,在信中我告诉巴巴,我爱他胜过一切人与物。我就是这样爱他的?一天只记得他两三次? 阿狄搔着头,努力回忆。“也许三四次。”他说。 “就这么多吗?” “就这么多。” “阿狄,我们应该做得更好一些。我打算明天试着多想巴巴。”如今回忆起来感觉奇怪,因为现在忆念是自发自然的。但在我们跟随巴巴的早期,情况并非如此。 第二天,我记起巴巴大概四五次,阿狄也是。但这远远不够。次日晚我说:“阿狄,我们必须努力把巴巴更多地带进我们的生活,不要太过专注世俗的事情。” 阿狄默默坐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我想起在‘不可思议的三周’期间发生的一件事,那时巴巴召他的西方弟子前来伴随他。一天,弥奴和我等人与巴巴一起坐在树荫下,巴巴对我们说:‘我以我的神圣权威告诉你们,你们若在弥留之际记起我,你们就会到我这里。但你如何能够做到?只有从现在起就开始忆念我,那么临终之际,你自然而然会想起我。’他告诉我们,应从早上开始,一起床就想他,再次在中午十二点。他说:‘简单地做,就用几秒钟,就像你调整领带那么短时间。’傍晚五点再来一次,最后晚上睡觉前再想一下。我们若这样做,巴巴说,就会在临终时想起他。你知道,我当时在场,我亲耳听到,但以为那只是对西方人而言的,不是对我们。” “哦,阿狄,你怎么能这样想呢?问题就在这儿。巴巴知道我们需要帮助,要让他更多地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阿狄,我们做起来吧。” 阿狄同意。我们开始努力在这四个时段念记巴巴,然后晚间回来互相汇报。 早上头一件事想巴巴很容易。但在中午十二点,人人都忙着做事的时候,就不那么简单了。而如若念记巴巴决心坚定,你就会想起他,记起看手表。你可能发现才十一点,所以记着晚点还得看表。我是一名教师,授课过程中,我会记起该念记巴巴了。然后看看手表:哦,只有11点20分。过后我又想起来,也许将近中午了。当然你不会疏忽职责,工作照常做,但是你的心和巴巴在一起。也许下次一看表已12点一刻,你可能不由会想:哦,我错过了。但是没关系,因为每次你这样做的这几秒钟,你就把心交给了巴巴,接着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在五点这个时段也一样。有时我会意识到晚了半小时才记起巴巴。阿狄也是如此。一开始就准时是不可能的,但有一天内在的某种力量会促使你看表,你会发现时间刚好12点或5点整。 这种练习对阿狄和我来说是个极为愉快的过程,我们发现它让我们更接近巴巴,因为我们经常因此念记他——这是一种无论当下在做什么,都能把他带进我们生活的方式。如此念记巴巴给我们带来巨大喜乐,以至于还想借用其他方法来进行忆念。泡茶的时候,喝之前,想想巴巴。或者坐下来打牌,或者开始打网球之前,忆念一下。一整天,无论是苦是乐,你默默朝向他,巴巴会帮助你。 即使是在聚会上,这是我们原本想不到巴巴的场合,也学着念记他。 有一次,我与巴巴和女子们一起吃午餐,巴巴问我阿狄喝不喝酒。“喝的,巴巴。”我说。我不得不说实话,心想:“天哪,完了,该给阿狄命令了。”我接着说:“但不经常,巴巴。只有在他很累的时候,或者我们参加帕西人的聚会,参加婚礼,或者其他提供‘热’饮的庆祝场合(古吉拉特语,‘热’饮即含酒精的饮品)。派对上,我们聚饮之时,阿狄和我总是碰一下头,为您的健康干杯。”听到这些话,巴巴笑容满面,事情解决了——于是如今一旦喝饮,我们必为巴巴的健康干杯。 在派对上想神,人们也许会觉得不自然,但倘若我们不只在痛苦时向他呼求,快乐时把他也带进来,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充实与美好。
第五章
发布于 2020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