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瑞奇:我们是从末尾开始的,现在让我们回到开头。如今越来越多人问起新生活,我们是怎样一天天过的。那都是围绕着巴巴给我们的一定指示。
一切都发生在巴巴在蓝车里的四十天大闭关之后。对这个时期的描述已经出版,我们就无须重复了。巴巴结束了大闭关,让我们这些跟他一起生活在美拉扎德的人惊讶的是,他开始对我们说,他对‘那些要跟随他’的人有个计划。我们奇怪这些年来自己在做什么。是在跟随他,还是跟随我们自己?
有一天他开始授述他的计划提纲。为将要在他称作的‘新生活’中跟随他的那些人,他制定了规则和纪律。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应期望任何的灵性或物质酬报。我们应该作为他的伴侣跟随他过新生活,他作为我们的伴侣。这将是一种彻底无助与无望的生活,我们得乞讨食物。
而且,我们还得徒步旅行,最肯定的是,我们必须生活在他称作的‘此刻当下’。我们根本不应考虑过去,现在或将来,而是作为他的伴侣,仅仅专注于跟他一起生活。‘与此同时,’他说:‘虽然我是你们的同伴,但你们得服从我的一切命令,无论好或坏。’
然后我们定了日子,让他的亲近者都来到美拉巴德,他向他们透露了他的计划。最后他规定了条件,想跟一起他过新生活者只要说个‘是’或‘不’,别的什么都不用说。还定好了做决定的日子。几乎所有人都想说‘是’。但也有好些人犹豫不决,不想让自己成为巴巴的负担。巴巴从说是者中挑选几个人,让他们留下,安排照顾旧生活中依靠巴巴者,不至于在他离开后无依无靠。
巴巴叫我们明白,新生活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我们必须背离亲属,妻子,儿女,家庭和一切。
邓:整个余生?
埃瑞奇:整个余生。他说我们甚至再没有机会见旧生活伙伴——旧生活中的满德里,亲戚,朋友和巴巴爱者。我们要完全背离世界,伴随巴巴过无助无望的生活。
巴巴说他将做和伴侣们同样的工作。比如说我们到某地过夜,满地垃圾,必须清扫,他会亲自做,我们去乞食。由巴巴清洗壶锅,洗自己的盘子。
平常我们从不让巴巴做这种事,你知道。他是那么慈悲,平常给我们提供服侍他的机会,但新生活期间他不让服侍。他想作为我们中的一员,作为我们的伴侣。如今人们过来,对我们说新生活一定是地狱般的生活。我对他们的回答过去和现在始终是,有巴巴跟我们在一起就是一切。虽然他只是伴侣,不是神人或人身上帝,甚至不是赛古鲁或圣人,但他的‘在’本身是如此地俱足,我们从未感到过缺憾。那其实是一种很健康愉快的生活,即使在困难当中,也感觉不到什么艰辛。
邓:这听起来非比寻常,埃瑞奇,因为从你描述的情况中,似乎是典型的大贫乏。
埃瑞奇:是的,因为我描述了某些事件,你从中得出结论。但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存在着肉体上的艰苦,但比此更大的是一个人内心经历的精神痛苦压力。我们没有经历这种深层压力,因为我们由巴巴的命令所巩固,包括不可表现情绪。过了几天我们就不再有那些情绪。我们专注于跟随巴巴时时刻刻的事务,不考虑那些事情。我们真正地彻底离开世间,感到自由解放。不知道第二天是否得到食物,但我们对此不关心,因为我们已踏上无助无望的生活,下定决心继续下去,不管发生什么。
邓:埃瑞奇,能否回到巴巴的命令——不可表现情绪?那可特难遵从,因为情绪通常由担忧或与外界摩擦,与身边人的摩擦所引发。你们是一批个性相当强的人共同生活。我想难免会出现,比如,有人做错事或踩了埃瑞奇的脚,让埃瑞奇生气。或者有人因古斯塔吉晚上在他耳边打鼾,对古斯塔吉生气。
埃瑞奇:是的,但命令是我们要是对某人生气,不能在巴巴面前表现出来。
邓:你若对另一个新生活伴侣生气,决不能向巴巴表现?情绪会因而消失?
埃瑞奇:是的。
邓:这么说不是压抑情绪的情况?
埃瑞奇:不是,它们只是消失了。
邓:对每个人都如此?
埃瑞奇:我不能替每个人说话。我不能测量每一个同伴的内心和感受,你知道。但我可以为自己说话。不过,也有例外,现在我将给你讲讲我们的一次次痛苦经历,巴巴是怎样解决的。很有趣。
有一位年长者,道拉特.辛医生,是巴巴的伟大爱者。在克什米尔的斯利那加很有影响力。如果我听到的是真的,他在那里不仅是医生,还是斯利那加的市长。印度分裂后,他不得不离开克什米尔来到印度,定居在南方某地。这一切都没有让他离开巴巴。他也是对巴巴规定的新生活条件说‘是’者之一。巴巴允许他和我们一起参加新生活。
我们1949年10月16日踏上新生活。不到十天就到了一个叫贝尔高姆的地方,逗留一段时间。巴巴把这里称作新生活训练中心,在此他打算以身作则,训练我们如何过新生活。在贝尔高姆,他打扫自己的住处,清洗自己的锅盘,提水,运送盛满泥土的盆,帮助收拾住处。我很幸运,我在新生活中的职责是随时陪伴巴巴。这是他的一个常规指示。
一天晚上他休息,我睡在他旁边,他叫醒我,说,‘来,我们巡视一下宿营地。’你知道,新生活中,我们约有二十二个人,其中有四名女子。大伙儿都散开睡,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邓:露天?
埃瑞奇:不是,有一个特地建的营地,棚屋,男女分开。巴巴住在男子和女子之间。巴巴带我出去,我在黑暗中跟着他。我们从一处走到另一处,最后发现有一位伴侣没有躺下,而是坐在那儿啜泣。对他这是新生活的结束,因为巴巴看见他情绪颓丧。这个人是道拉特.辛医生。他已去世了,但留下很多跟巴巴生活的有趣故事,不仅有趣而且启发人。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我们出现在他面前,巴巴轻拍他的背,说道,‘医生,你在做什么?’自然巴巴是打手势,我得说这些话。道拉特.辛医生抽泣声音更大,完全忘了常规命令。
巴巴说:‘你在做什么?你不能跟我过新生活了。你已不在新生活。现在忘了这个去睡觉,明天我会让你知道做什么。’巴巴接着说,他还会给道拉特.辛医生另一个命令,一个特殊命令。‘不要担心我将给你的命令,你会喜欢的。’我们的伴侣多么仁慈。从中你可以判断很多很多事情。他坚决严格,同时又总有安慰我们的善言。
巴巴离开,但面部表情说,‘这不好。’我跟在后面,深受触动。大家都很爱这位老人。他的在场充满对巴巴的爱。巴巴休息时,我仍在思量这件事,后来也睡了。第二天早上将对道拉特.辛医生做出裁决。
邓:这都发生在你所说的训练阶段吗?
埃瑞奇:是的。第二天早上开庭。传唤道拉特.辛医生。巴巴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问他为何违背巴巴的命令。他又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说:‘巴巴,我控制不住。困扰我的是头脑。与新生活毫无关系。我在这里很高兴,新生活跟它没有一点关系。烦恼我的是我的头脑。’
巴巴问:‘是什么烦恼?什么担忧?是什么让你那样痛哭流涕?’他对巴巴说:‘您召集全部门徒到美拉巴德说是或不,我是其中一个。就在我们说是与10月16日出发之间,我女儿订了婚。她想让我留下,因为婚礼定在10月19日举行。我感到无助。我已承诺跟随您。所以离开全家人,毫无牵挂。我知道我能够无忧无虑地跟随您。但是,突然之间,我想起女儿对我说的最后几句话。‘
‘嗯,’巴巴说:‘什么话?’他犹豫片刻,脱口而出:‘巴巴,她对我说,既然她的婚礼日子定好,我本该留下三天,再加入巴巴。但我不顾她的哀求,坚持离开。她说我不是她父亲。那会儿我倒不介意她说什么,所以离家来到您这儿,巴巴,但是昨夜这突然涌上心头。让我感到刺痛伤心。我的哭泣只是反应。’
巴巴说:‘无论怎样,现在你不可能同我一起生活了。现在你不能做我的新生活伴侣了,我命令你回家。告诉你家人,你回来了,因为你女儿希望这样,但你必须继续过新生活——继续做伴侣。我将把你视为我的伴侣。你将离开我过新生活。’
他回到家。望着老人头顶小包裹,让人心酸。他离开大家,走了。我们与他及旧生活完全失去了联系。有很长时间不知道他的情况。但后来我们听到的是怎样的故事!他过的是怎样可怕的生活!
有一天我们从训练营地出发向北方旅行,去贝拿勒斯。四处流浪后,巴巴终于向德干高原回返。新生活已过了一年半多,此时驻扎在萨达拉。巴巴召集伴侣到房间里开会。突然他瞅见远处有个人坐在路边下水道上。就让我去察看是谁。是位模样憔悴的老人。我走近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道拉特.辛医生,拿着讨饭碗,穿着新生活衣服。
我问:‘道拉特.辛医生?’他说:‘是。巴巴在这里吗?’‘在。’我回答,他又问:‘我能来巴巴门前乞讨吗?’‘我不能做主。’我回答,‘但要知道,是巴巴看见你,派我来找你的。’
他是那么高兴,那么喜悦。来到巴巴门前乞食,求巴巴施舍。巴巴从椅子上起身,给他食物,随之愉快地笑着拥抱他。询问他所发生的一切,以便让我们听听不在巴巴身边的新生活是怎样,与跟他一起的新生活加以比较。多么不同啊!他给我们讲了一个又一个艰辛故事。
那时他离开我们后,回到海得拉巴的家。开头几天,他妻子和子女无比欣喜地接受了他。但是后来,他连续出门沿街乞食,他们不高兴了。这是遵照巴巴的指示回家居住,但要乞讨自己的食物。一天,两天,三天乞讨,他们不介意,但之后开始对他失望。他们来自很体面的家庭,像同街道的其他居民那样。他们不喜欢乞讨这个主意。
妻子儿女将此事报告给社区长老,说医生疯了。他则坚定不移,决意跟从巴巴的新生活。后来镇上的人开始用鞋打他,把他赶出街道,试图让他醒悟过来。但是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即使他们用石头击他,用鞋子打他的时候。最终他家人做了同样的事——他自己的妻子儿女给他一顿痛打。随后把他拖出房子,叫他不要住下去:他们抛弃了他,说,‘我们不想见你。’这就是他四处流浪行乞的原因。
巴巴大为满意,拥抱他。说:‘现在你可脱离新生活了。回去重操旧业行医。记住有一天我会到你家。现在我要你保持快乐。’
就这样,道拉特.辛医生回去了。要一个人回到曾被家人痛打的家中,是需要勇气的。但是他照办了,再次开业,很快成为名医。他家人让他回家,再次尊敬他。
1952年汽车事故后,巴巴从美国回来,又开始玛司特之旅。一天我们到了海得拉巴,巴巴说:‘你听说道拉特.辛医生就住在海得拉巴吗?’我说:‘是的,巴巴,我有他的地址。’‘我们去他家。’
时值清晨,大约六点钟。我向人打听他家房子在哪儿,我们到后,我进屋。
‘这是你的车?巴巴在吗?’我说:‘在,他在车里。他来看你了。还记得他的承诺吗?巴巴让我们提醒他的承诺——有一天来这儿。’他是那么高兴。像小猫一样跳起来,奔向汽车,打开车门,拥抱巴巴,坐了进去。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巴巴被领上台阶,进了客厅。道拉特.辛医生坐在他脚边,叫来妻子儿女。‘达善巴巴。他来到我们家了。我们多么幸运!’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他喘不过气,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巴巴说:‘我记住了我的承诺,现在我要离开你了。继续行医,我什么时候召唤,你随时来。你的爱让我很高兴。我被它充满。其它什么都不需要了。’然后起身离开。
当巴巴从房子里向外走时,道拉特.辛医生失声痛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以为巴巴会和他们呆一些时间,过一会儿可以给他一些吃的,一点茶。
此后,他经常来看巴巴,之后回家。他死于为巴巴的服务中,对人们讲巴巴。他勇敢地告诉人们,巴巴是阿瓦塔——在锡克教社区。那里锡克教社区的巴巴爱者都是他的劳动成果。
邓:从你所言,埃瑞奇,伴随巴巴的新生活不是一种艰辛。
埃瑞奇:不是。我试图让你明白的是,在新生活中作为伴侣跟随巴巴是怎样的情况。还有一件跟道拉特.辛医生有关的事儿,我决不能忘了。这要回到他在美拉巴德说准备好伴随巴巴进入新生活的那一天——他是很多说是者之一。集会结束后,道拉特.辛医生在下美拉巴德的阳台上坐着。你见过那个阳台。
邓:是的,很大、宽敞、遮荫的阳台。
埃瑞奇:那里有一张长椅。他坐在上面休息,不知道巴巴会走到外面阳台上。巴巴沿阳台遛达了一两圈,伽尼医生在那儿吸烟。巴巴走到他跟前,从他嘴里抽出香烟,打手势让道拉特.辛医生吸。道拉特.辛医生愉快地吸了。
巴巴说,‘做得好,我的孩子,’把同一支烟还给伽尼医生,拍了拍道拉特.辛医生的背。‘你行。’他说。就这些。你要知道道拉特.辛医生是锡克教徒,而锡克教徒是不吸烟的。吸烟不为他们的宗教允许。但是道拉特.辛医生的宗教是爱巴巴,服从巴巴。道拉特.辛医生相信巴巴是神人——阿瓦塔。
译自《新生活的故事》(Tales from the New Life, narrated by Eruch, Mehera, Mani and Meheru, 1976)
翻译:美赫锋 校对: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