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赫巴巴曾屡次评论:“帕西人和伊朗人将是我的死因。”确有狂热份子密谋杀害巴巴,但巴巴更多指的是对他人格的侮辱,而非身体上的加害。巴巴的早期跟随者遭受来自琐罗亚斯德社区的嘲笑、轻蔑和排斥——甚至在自己的家庭内部。这对于女子尤为艰难,她们的生活受家庭和社会的制约往往更深。 一段时间,顾麦,以及后来的子侄们,是阿美纳伽巴巴仅有的跟随者。亲属的非难,令顾麦深受痛苦。但她经受住所有的考验,最终全家都忠信巴巴。她坚定不移的信心,赢得广泛尊敬,无愧于美赫巴巴给她的“灵性母亲”的称号。巴巴的生母希芮茵麦,不仅深受当地恶意散播针对巴巴谣言的琐罗亚斯德教徒的打击中伤,还因望子成龙的夙愿苦恼。美婼说:“希芮茵麦对巴巴的未来有一番规划,希望他读书深造,做医生、律师或工程师,有个荣耀的职业,然后结婚成家;自信儿子有朝一日必定发达富有。 “结果一切都成了空中楼阁。巴巴仍去巴巴简那里,希芮茵麦大失所望。人们轻视她,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她被琐罗亚斯德教社区排斥在外。” 美婼的母亲朵拉特麦,自杰罕吉尔去世后就离群索居,因此不大受饶舌者的诽谤所影响。但她有另外的考验要面对。因与巴巴的联系,她被迫与自己的爱弟M·S·伊朗尼上校断绝关系,上校认定美赫巴巴是骗取他姐姐财产的江湖骗子。 如前所述,伊朗尼上校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亚丁的军队医院工作。还在亚丁任职时,他的婚姻问题就被提出。上校不反对结婚,但想要一个会说英语,且知书达理的女孩。普纳的一户帕西家庭,引荐自己的女儿,但上校家人反对。当时普遍的观念是帕西人“太时髦”,上校家人偏爱单纯的伊朗尼女孩。 朵拉特麦的父母及长兄阿德希尔,去孟买找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定了婚事。女孩也叫希芮茵,婚礼前来普纳见上校,朵拉特麦和女儿们被叫去见未来的新娘。美婼记得她身材高挑,但算不上特别漂亮迷人。 对这门亲事,伊朗尼上校没有意见。婚礼后,上校带女孩去伦敦度蜜月,在此发现希芮茵性情不喜人。行为举止非他所爱。首先她不懂如何娱乐,不够文雅得体,令他难堪。上校后来告诉朵拉特麦,他妻子开始背着他行事——比如购买贵重物品。他们大吵一架,新婚夫妇回到印度,伊朗尼上校把女子留在孟买娘家,再没去见她。他们短暂的婚姻中也没有孩子。 上校挨着皇家旅馆,建了一座大宅,寄望朵拉特和孩子们来和他同住。婚姻不美满,没经历过家庭生活的伊朗尼上校,觉得有姐姐,或起码她的一个女儿及女婿,组成个大家庭,一起过活,他便心满意足了。 后来馥芮妮怀孕,同母亲和美婼住托迪瓦拉路家中时,上校刚好回印探亲。得知姐姐已分开居住,心中大不快。阿德希尔舅父的遗孀朵拉特舅母,迫使她们离开皇家旅馆的肇始者,向上校说朵拉特麦的坏话。(美婼猜她嫉妒母亲与上校之间的亲密感情。) 朵拉特舅母向伊朗尼上校汇报,朵拉特麦对乌帕斯尼·马哈拉吉、巴巴简和美赫巴巴兴趣浓厚。说朵拉特麦与普纳所有琐罗亚斯德教徒断绝来往,除了拜访巴巴简,看望他们的姐姐芙芮妮玛西,哪儿都不去。“朵拉特如今追随萨度和圣人们,”她报告说,“她去萨考利见一个印度教圣人,去见一个名叫巴巴简的伊斯兰教老妪。你的寡居姐姐没事就去见那个坐大街上的老妪,像什么样子?” 伊朗尼上校去见朵拉特麦。他和颜悦色地说:“我听说你去见一位伊斯兰教老妪。这不大好。琐罗亚斯德教徒看见你坐马路上。你何必要跟随圣人和萨度?你想得到什么?” 朵拉特麦说:“我喜欢拜访他们。” “把两个年轻女孩子留在家中,”上校继续说,“你兀自去萨考利,要么同某个老妇人坐马路上。你不能这样。何以荒谬至此?你因何要去?想要什么?因何跟随这些所谓的大师?” 上校是个坚定的琐罗亚斯德教徒,对灵性大师一无所知。他按自己的信仰习惯,每日沐浴,穿洁净白衣,诵读波斯史诗《沙纳玛》章节。 他滔滔不绝,大谈遵从他们自己的琐罗亚斯德教信仰的好处:“难道我们的先知琐罗亚斯德、火庙和祈祷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何必追随圣人和萨度?你到底想要什么?神已给了你一切。你是为你的女儿们去的吗?你担心不能为美婼找个好夫婿吗?我会照管她的婚姻。亚丁和普纳的富裕家庭,我都有影响力,我会帮助你。到现在为止,在你所有的事情上,我不是一直在帮助你吗?美婼的婚事,我也会管的。放宽心,朵拉特。” “我不是想得到什么,”朵拉特麦解释道,“我只是喜欢宁静的气氛。” “整个琐罗亚斯德社区都在败坏你的名声。你的女儿们去见萨度……那里有那么多男人,这不合适。你愿意他们在背后议论你吗?” “我不在乎他们背地里说什么。我喜欢跟巴巴简坐着,我在她身边感到安宁。我爱她,尊重她。” 上校觉得不可理喻,继续说:“你跟随美赫巴巴是怎么回事?” “不错,”朵拉特麦说,“我跟随美赫巴巴。” “印度教徒和穆斯林都跟随美赫巴巴,怎么你也喜欢?” “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怎么了?他们都是神的孩子。” “你如何知道他的真伪?有些人并不真诚。你不晓得。” “你说的也没错,但我对他有绝对信心。” 早几年在亚丁时,伊朗尼上校就听说琐罗亚斯德教徒贝利·伊朗尼被捕入狱之事,贝利是美赫巴巴的一名早期追随者,人们眼中的“浪子”。上校不愿见琐罗亚斯德教同乡坐牢,从中斡旋将刑期减缓;但这让上校对美赫巴巴印象极为不佳。 他告诫朵拉特麦:“美赫巴巴的跟随者都是恶棍。他们并非老实人。贝利那家伙下狱,还得我保释他。他的跟随者都这样,美赫巴巴本人能好到哪去?这个流氓是罪魁祸首!” 朵拉特麦不为所动,她礼貌应答,语气坚定。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硬气。她希望跟随美赫巴巴,她会跟随他。她对他有彻底信心,没人能阻止她。 上校心绪烦乱。他起身准备离开,转身看到钢琴上挨着小饰品摆放的一张美赫巴巴的照片。照片上的巴巴,身穿黑衣破袍,赤足而坐,神情茫然。 “什么!你还有他的照片。”上校懊丧地说。 “是的,为什么不能?”朵拉特麦回答,“这是我的家。” 上校十分痛苦,不仅因为姐姐与美赫巴巴搅在一起,还因为她的态度。她此生从未以这种口气跟弟弟说过话。 “好吧,”上校走时说道,“你不听我的,你会后悔的。” 姐姐究竟怎么了?他想不通。朵拉特变了。上校满以为他的话,姐姐会听;她向来都听他的,如今跟自己对着干。上校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有发火,但明显心烦意乱。他对朵拉特麦极为不满,将一腔怒火转到美赫巴巴身上,是他夺走姐姐的爱与感情,剥夺他的天伦之乐。 他发誓要跟巴巴决战到底。伊朗尼上校尽其一生,撰写有关巴巴的恶劣不实报道,在古吉拉特语各大报纸上发表。这些文章引发争议,但很多人因此听说美赫巴巴,亲自来探寻究竟,结果成为忠实的跟随者。 当然巴巴从不怪怨上校,总说虽不可取,但上校传播他的名,在做巴巴的工作。还说伊朗尼上校其实很幸运,能如此强烈地念记他。他建议满德里对上校要“伸出另一半脸”。 朵拉特麦对这个弟弟情深意重,但如美婼所言:“她紧抓巴巴的达门(他的衣边),不让摩耶将她裹挟而去。”
1924年3月底,巴巴从波斯返回美拉巴德,不久来普纳短住。一天晚间八点,天色已黑,他的车停在托迪瓦拉路朵拉特麦家门前。他让一位满德里去通知朵拉特麦,自己坐车里等候。 朵拉特麦带美婼和馥芮妮出来达善。她们能看见巴巴的白袍发着光,但他坐在车里未动。朵拉特麦在前,首先顶礼并亲吻他的足。 巴巴承诺他一回印度就召唤她们,朵拉特麦问巴巴,这次能不能加入他的埃舍。美婼猜巴巴告诉朵拉特麦,馥芮妮的孩子出生后,她和美婼即可来美拉巴德同他一起生活。朵拉特麦还说希望献出美婼的白马,巴巴说会遣鲁斯特姆来取。 朵拉特麦退后,美婼上前顶礼。巴巴对她说了几句话,她也得到达善。 巴巴离去,没有下车,也没进她们的院子。美婼说:“也许巴巴知道若进家,又惹起人们对他和我母亲的一番非议。” 按照印度的习俗,馥芮妮生第一个孩子前,须去普纳娘家住两个月。鲁斯特姆时来探望。美婼记得他逗馥芮妮,他拿起她编织的婴儿小袜,或床上挂的尿布,在她头上挥舞。她会责怪他道:“你干什么?我还得把它们重新叠好。” 馥芮妮还在阿美纳伽库希如大院时,鲁斯特姆时而带她去美拉巴德见巴巴,巴巴也揶揄她。“你会生个女儿。”有一次他说,知道她和鲁斯特姆想要个儿子。 馥芮妮听了不恼,说:“没关系,巴巴。” “婴儿会长一双对眼!”巴巴声称。馥芮妮恳求道:“是女孩没关系,巴巴,但不要是对眼。” 1924年4月21日,馥芮妮在普纳赛荪医院产下一个男婴。美婼时年17岁,帮忙照看。这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直观体验家中有新生儿的麻烦和不易。“他整夜不让我们睡,”她说,“我把他抱到阳台上,来回走动。” {注:馥芮妮的第一个孩子由美赫巴巴取名默文,后取昵称美鲁。鲁斯特姆和馥芮妮还将生育三子,但美鲁是唯一未婚的。} 儿子出生后,鲁斯特姆来普纳一天左右,4月25日,他带白马回到美拉巴德。巴巴给白马重新取名苏非,在它额上点了喜庆的朱砂红印,并在它背上坐了一会儿。白马被安置在集体宿舍附近的一个临时马厩。 馥芮妮儿子出生一周后,朵拉特麦收到巴巴的电报:“尽快来美拉巴德。带上一年穿用的衣物和铺盖。” “我们须做够一年穿用的新衣,”美婼回忆道,“时间这么仓促,那么多东西需要收拾,家里还添了个小外孙。用了近一个月时间准备。接到巴巴的电报后,母亲买来新棉布纱丽和罩衫布料,请来裁缝缝制。 “她嘱咐我们道:‘我们不要告知任何人。什么都不要担心,把一切交给巴巴照管。巴巴想让我们尽快去,我们只管打点衣物,不必多虑。巴巴会照看一切。’ “我们正是这样做的。我们只是把房门一锁,去了巴巴那里。” 朵拉特麦觉得最好不要告诉仆人她们要走一年,只说要离开普纳一段时间,没说一去不返。她用一把大铜锁将房门一锁,将所有贵重物品留在身后;马厩里的拉车马,装满结婚时的金饰珠宝的铁制保险箱。她们再没回托迪瓦拉路的家,也没再见到她们的大多数财产。 美婼此时意识到,朵拉特舅妈反对母亲实乃幸事。正因舅母的反对,她们才搬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加入巴巴的时间到来时,能轻松弃家而去。若仍住皇家旅馆,会困难得多。 “我们来巴巴这里之前,在托迪瓦拉路住了甚至不到两年,”美婼说,“这个地方成了我们的幸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