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巴巴的勤务兵

作者:戴维·芬斯特发布于 2020年8月22日
上美拉巴德,1937年1月左右
伊丽莎白拍摄——收藏于美拉扎德
美婼穿着母亲编织的粉红色外套;地点与日期不详
这个时期,美赫巴巴将大量时间花在顾麦家人身上——尤其是她的丈夫堪萨赫伯,他的态度,令巴巴不喜。一次,与鲁斯特姆因其父而发生争论后,巴巴又威胁永离美拉巴德;因顾麦的泪水,才再一次留下。但他提出三个条件,其中一条是土地要么归在大阿迪要么归在古斯塔吉名下——堪萨赫伯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美婼的母亲则恰恰相反:朵拉特麦一心只想把生命和财产,全部献到美赫巴巴足前。她和美婼离开普纳到美拉巴德已有一年,巴巴遣鲁斯特姆前去处理她们的财产。

在邮局居住两周后,朵拉特麦和美婼乘坐一辆小轿车前往普纳。巴巴陪同,和司机坐前排。他们到阿米娜·伽斐尔家,在此签署有关朵拉特麦财产的法律文件。朵拉特麦在遗嘱中已将托迪瓦拉路住宅置于美婼名下,故美婼需要签署出售协议。附近的帕西富户托迪瓦拉家出5万卢比将它买下。市内的两三处出租房,连同马哈巴里什沃的房产也一并售出。
 
阿米娜的丈夫阿卜度拉有个家具店,安排处置家具等家居用品。保险箱里的贵重物品——婚礼黄金珠宝,杰罕吉尔的金扣,还有朵拉特麦预备需要现金时用来兑换卢比的若干金币——全部装盒,带到美拉巴德,日后择机售卖。

在朵拉特麦的珠宝中,有一条极典雅的沉甸甸的纯金项链,浮雕叶片的设计。美婼记得有时看见母亲把它从保险箱里取出,但她没机会戴过。“我那时还太年轻。但我非常喜欢那条项链。”

一天,美婼在邮局里扫地,她去了一下阳台,看见巴巴面前摆着那个盒子。他手里拿着她爱慕的那条项链。“巴巴非常淘气,在手里掂量着玩。他扫视我一眼。我永远忘不了巴巴手拿项链的那一幕。我立刻意识到,巴巴一定晓得我爱那个珠宝首饰。

“我自问:‘难道现在(加入他之后),我仍然忍不住想看它,看它有多美,仍然贪恋它?’

“我把脸转过去,甚至没看它一眼。‘巴巴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思忖。”

一切清算完毕,总额约四十万卢比,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朵拉特麦一分不差全数献给巴巴。一部分用于后来建赫兹拉·巴巴简学校以及美拉巴德医院;一部分用作慈善,以杰罕吉尔的名义,在伊朗援建一所学校。后面的项目由巴巴提议,因为在偏远村落有太多不识字的孩子,他们极需教育。
 
{注:朵拉特麦将资产献于美赫巴巴足前,是弟弟伊朗尼上校如此坚决反对巴巴的主要原因之一。}
 
伊朗学校事宜,全由巴巴安排,他遣满德里劳萨赫伯赴当地督办。通过一个信托,朵拉特麦提供建校费用。学校1924年小规模招生时,她还资助教师薪水,以及学校持续运转的费用。

阿迪的父亲看不出巴巴所做之事有何价值。他一次问巴巴:“您何必浪费这么多钱?”

巴巴答道:“通过慈善行为,我没有浪费,而是投资。”

多年以来,愿为巴巴事业捐款者众多,但他鲜少接受。关于金钱,巴巴曾对埃瑞奇解释:“你会给你爱的人大便吗?你只想送点好东西。从世俗的观点,金钱就是一切。但对我而言,它就像粪便。我从我所爱者手里接受,以此净化他们。”
早期的日子里,巴巴很少直接同美婼说话;他会通过表妹娜佳,传达他想对美婼说的话,特别是如果涉及一些严肃事情。但是有一天,巴巴坐阳台上吃饭时,他转过身问美婼:“你上的是什么学校?”

“最初我们在耶稣玛丽修女学校做寄宿生,”美婼回答。

“那是一所好学校吗?”

“是的,巴巴,非常好。”

“修女们没试图转化你们做基督徒,她们没让你们皈依天主教吗?”

“没有,巴巴,从来没有。学校的唯一规定是,每天在教室祈祷时,非天主教徒必须起立,以示尊敬。就这些。没人教我们圣经或教义问答。我们若自愿去教堂做礼拜,就去。她们从不强迫我们。我去过一两次。”

后来有一天,巴巴走进邮局,其余人都不在,他在一块小地毯上坐下。他要美婼坐下,她照办,纳闷巴巴要说什么。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勤务兵,”他宣布。

“勤务兵是什么意思?”美婼问道。

“你不知勤务兵是何意?古斯塔吉会把我的箱子给你,你来照管我的东西。务必仔细保管妥当——我的衣服、盘子等等。古斯塔吉直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由你来做。”
 
以后巴巴的衣服,巴巴吃饭用过的盘子、他喝水用的杯子、都由自己来洗,美婼不胜欣喜。“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巴巴一直那么严格,只有古斯塔吉,有时还有顾麦,可以碰他的东西。”她深感荣幸。

巴巴召古斯塔吉,指示把他的东西交给美婼保管。古斯塔吉走到阳台上巴巴的小箱子前,拿出他的东西,递给美婼——巴巴的长袍,几条毛巾、几条手帕,以及他的茶杯茶碟。美婼将杯碟放进她们带金属纱窗的橱柜,其余衣物整齐叠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
 
除了给巴巴端茶,美婼的职责还包括在巴巴洗漱时,为他拿毛巾,递肥皂,往他手上浇水。跟女子们一样,巴巴在邮局里洗浴,其余人在外面等候。(满德里除去两块石板之间的水泥,从而形成天然排水沟。)巴巴洗澡时用六七桶水,帕椎从井里打来。美婼将巴巴的衣服和毛巾放在一个小木箱上。

{注:有些天,蔻诗德和美婼喝了巴巴洗过手的水。巴巴发现了这件事,让她们停止。}
 
美拉巴德早期,巴巴用的是科蒂库瑞牌香皂(Cuticura),有时是牛奶硫磺皂。女子们每两周为巴巴洗一次头发,但不用洗发水。巴巴从来不用发油,他不喜欢发上有油或油脂。也不喜欢脚上有油,每次都要按摩干。

巴巴洗浴后,美婼自豪地将他换下的衣服拿到井边。她用一个小桶打水,将护墙旁的一块石头洗净,护墙呈坡状,这样脏水就不会流到井里。之后在石头上洗衣,用的是普通肥皂。衣服洗好放一个净桶里提回邮局,挂在单独的晾衣绳上晾干。美拉巴德总刮风,衣服四下飘动,很快就干了。
 
阳台的棉地毯除尘后,铺一条床单,美婼把巴巴的长袍放上,用一条毛巾铺着,趁长袍还潮湿,用手将褶皱抹平,再整齐地折叠好。巴巴不喜欢毛巾太硬,等毛巾干了,美婼将它揉软,再叠起来。

顾麦通常九点钟来为巴巴梳发,他坐邮局地板的垫子上。美婼记得自己边看边想:“古斯塔吉常给巴巴梳发,因为他是求道者,对巴巴很特殊。顾麦自然非常爱巴巴,她是他的灵性母亲。有一天我也想给巴巴梳发。”但她不能要求。
 
后来有一日,顾麦过不来,巴巴叫美婼为他梳发。他坐在邮局地板上,美婼跪在他身后。“巴巴年轻的时候,头发更金黄,并且很容易打结。碰触他的头发,我感觉紧张。我告诫自己:‘我必须格外细心,让巴巴知道我可以做得很好,不然巴巴就不再让我做了。每个打结的地方都必须挑出来,梳理通顺。我一定要做好,比顾麦还要好!’
 
“我打开巴巴的头发,小心分开,然后用一把大梳子极其轻柔地梳理。我小心翼翼不伤到巴巴,不牵拉他的头发。巴巴耐心地坐着,等我梳完,他迅速站起。”
 
一天,美婼又得到一项殊荣。巴巴的跟随者总管他的总部叫阿冉岗,也就是附近村庄的名字。巴巴跟帕椎、古斯塔吉和马萨吉提起这个话题,他希望这个地方有个鲜明、别具一格的名称,并征寻意见。他亲自定名为美拉巴德。后来他来到邮局阳台,美婼与娜佳、朵拉特麦还有小蔻诗德正一起做活,他对女子们说:“你们知道吗,我给这个地方取名叫美拉巴德。”他转向美婼补充说:“我随你的名字为它命名。”
 
美婼听了惊讶不已,又满心欢喜。这个名字由“美赫”和“巴德”组合而成(因美赫而繁荣昌盛),但巴巴想让她知道,她的名字也包含在内。“当你说得快时,听起来确实像美婼-巴德。巴巴真是太甜了。巴巴总是机智风趣,喜欢给我们一个惊喜,一些有趣又令人惊奇的东西。”
在邮局,女子们整日忙个不停。上午,她们洗漱、煮饭、扫地和除尘(由于天花板太高,她们在扫帚上绑一根长竹竿,进行清扫)。下午,清洗米和豆。此外,她们还要洗锅碗瓢盆,清洁炉膛,运柴火,清理研磨香料。房间里没有炉灶,她们在阳台上做饭,在一面石板墙边,铺上压实的泥土,以便生火。

早上,巴巴和满德里一起干活,修整和粉刷集体宿舍。他们早餐只喝淡茶,到十点钟大家都已饥肠辘辘。巴巴通常提早到邮局,问饭做好了没有。即使米饭还不熟,美婼也会说好了,拿起巴巴的黄铜盘,把它擦干,不留任何水渍。豆糊仍在火上的锅里熬煮,炒过的大蒜、盐和胡椒还没加入,娜佳会舀出一点到巴巴的盘里,由美婼端着。巴巴加一点盐和一点酥油,坐在阳台的棉地毯上食用,背靠一根柱子。他若还要盐,美婼就递给他。
 
有时顾麦会给巴巴带来面包,女子们用布包起来放在锅里,以便在干燥的天气保鲜,但它还是会很快变干。尽管如此,巴巴会拿一块干面包,掰碎放豆糊里,拌一点酸辣酱吃。

“回想巴巴吃的东西时,”美婼伤感地说,“通常只有稀豆糊和陈面包……巴巴是万王之王,但他的饮食就这些。他吃得很简单。他是苦行僧又是帝王。巴巴是我们的大师,我们爱他,但他真正是谁,我们一无所知。”
 
11点前,巴巴的大部分午餐就用完了。在印度,米饭习惯最后上,巴巴吃米饭时,其他人也开始用餐。有时巴巴亲自分饭。“他给的经常超出我们的饭量。我们会说:‘哦,巴巴,够了。’他却说:‘不行,我已经盛给你们,你们必须一点不剩全部吃完。’女子坐阳台的一边,男子坐另一边。巴巴会在中间踱步,确保我们不浪费,服从他的命令。

“巴巴喜欢看人们吃饭。如果有人来看他,他问的头一件事就是:‘你吃了吗?’倘若没有,他就让他们去用饭。”

但另一方面,若有人带来食物,比如炒饭或鹰嘴豆,满德里是不允许吃的,而要作为帕萨德分给村里的孩子们。
 
从一开始,美婼就注意并记住了有关至爱的最微小细节。例如,有一天,美婼到邮局的阳台上,巴巴刚吃完饭。帕椎、古斯塔吉和马萨吉在场。她坐在阳台上。他们随便聊着,巴巴笑了起来。每当巴巴微笑或者大笑,他从不张口,也不会笑得很大声。他会轻声发笑,嘴唇呈微笑状,但嘴不大张。

但那天,巴巴笑的时候,右嘴角上扬,像是一声冷笑,仿佛在说:“怎么会这样?”只有片刻,他嘴张开露出灿烂笑容。他张嘴时,美婼正好抬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看到了巴巴的门牙。这是美婼生平记忆中,唯一清楚看见巴巴牙齿的一次。

{注:接下来十年间,巴巴很多牙齿脱落。}
 
巴巴讲话时,各种语言的词汇交织在一起。例如,他若说的是达里语,一种波斯方言,碰到不会的达里语词汇,他会穿插一些古吉拉特语词语甚至句子。和美婼一样,巴巴也是纯伊朗血统,所以他会说一点达里语。一天,美婼从远处好奇而安静听巴巴用达里语对布阿萨赫伯(一个满德里)说话。“听巴巴说另一种语言很有趣。”

{注:有时巴巴简说话也会穿插不同语言。}

“巴巴说话快吗?”作者问美婼。

“不是特别快,他讲话平稳均衡。玛妮说话太快,我说得也有点快。而我们所有人加一块都赶不上佳尔(巴巴的弟弟)!佳尔讲话太快了,我都听不懂他说什么。”

一天,美婼接到一个新命令:她自己不可吃酸辣酱,但要为巴巴准备:把大蒜、盐、干椰子和少量红辣椒一起放在石磨上研磨。几天后,巴巴尝了她做的酸辣酱,他说:“酸辣酱里没有盐。”
 
美婼说:“我想我放了盐。”

“不够。你没尝过吗?”

“没有,巴巴,您告诉过我不要吃。”

“你在说什么?我的命令是不能吃,但给我之前,你必须先尝一下。你给我的食物,味道好与不好,要加倍留意。”

从那时起,美婼开始品尝酸辣酱。后来,巴巴将命令取消,美婼也允许吃了。“在那些日子里,我们努力一丝不苟地遵守巴巴的话。”
 
做饭当中,或吃完饭后,巴巴会在阳台上来回踱步,一展歌喉。他会唱一首歌里的几句歌词,反复唱;接着再唱另一首歌中的几句。一天,蔻诗德在烧火,美婼在剥蒜,她们与其说在干活,不如说在听他唱歌。唱到中间,巴巴停了下来,问道:“你们知道这些歌词是什么意思吗?”

歌词是用高级乌尔都语所写,她们不大懂,便说不知道。巴巴解释说:“歌中说的是,即使沉浸于日常生活,也要始终把头放在大师足上。意思是,无论做什么事,永远不要忘记大师。”
 
{注:美婼发誓听从这个建议:“有时当我们享受娱乐时,我们想不到巴巴。比如,我们享用一顿美味的火鸡大餐时!这种时候我们也必须记得念巴巴的名。我们应对他说:‘来和我一起吃,巴巴。’然后再吃。但要每次都记得念记他很难。”}

有一天,巴巴一边在阳台上走步,一边口唱几句歌词。他突然止步,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孩们,说道:“你们此刻跟我在一起,你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美婼心想:“是啊,我们很幸运。”但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巴巴说我们多么幸运的意思——能听他说话唱歌,在那段宁静的日子,和他在美拉巴德独处。”那时美拉巴德活动并不繁多,巴巴跟亲近者相伴的时间丰裕。
 
巴巴解释歌词的含义,旨在对美婼和其他女孩给予灵性指导。她们年少懵懂(实际还是孩子),初来乍到,对灵性知之甚少,这便是她们的学习方式。但因巴巴给的不读不写的命令,她们什么都不能记,也不能写日记。

美婼并不觉得这些命令繁重累赘。她不喜书写,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感到放松。这个时期还有另外一道命令。一天巴巴击掌,向她们解释说不得接触男子,也不可跟男子说话。“从最开始,我们就知道巴巴不喜欢我们和男子讲话。”美婼说,“娜佳一定跟她父亲说话太多,巴巴看到了。”

后来,巴巴对其他人取消了命令,但对美婼从没放松。
下午,巴巴坐在邮局阳台上同男子们说话,女子们则在房间内。朵拉特麦做一些缝纫活儿(她被要求早上诵神名一小时),美婼整理巴巴的物品或者除尘。朵拉玛西常让蔻诗德或美婼给她讲故事。故事经常讲到一半,朵拉玛西就打起了瞌睡。

时而美婼会听到巴巴在外面和男子们谈笑。“巴巴发出的笑声,如微波荡漾。他习惯在交谈中加几句玩笑逗趣的话。他天性活泼开朗,不喜气氛沉闷。”

有访客来时,巴巴会进行开示或灵性阐释。娜佳还记得做饭时,听他们说话入了迷。“在那时,我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说,“世界对我们不复存在——只有巴巴和这些灵性谈话。我们就像疯子一样,我们在做什么、吃什么——全不在意。我们不想出去游玩,也不想躺下休息——什么都不想。巴巴的开示对我们足矣。”

{注:来客一般在邮局外阳台上见巴巴。里面的房间专为女子保留。}
 
从卡斯巴佩斯(Kasba Peth)起,娜佳就热心协助年长女子做饭,巴巴也注意到这一点。后来他说,娜佳如同耶稣时期的马大。他私下嘱咐她:“有一件事我要讲明,不要嫁人。若有人问你,就拒绝。对他们说:‘去问默文。’”娜佳遵命。
 
晚间,巴巴倚枕坐在阳台上,让美婼、小蔻诗德和娜佳为他按摩脚。少刻,他会说:“唱首歌吧。”起初娜佳说:“我不会唱歌。”巴巴回答:“我让你唱,你就唱。”

有一次美婼也说:“我的嗓音不好,也不知道唱什么歌。”但巴巴仍叫她唱,她就用印地语唱了一首。之后让蔻诗德唱。
 
有很多次巴巴说:“给我讲个故事,任何有趣的故事。”一天晚上,美婼提到她读过一个故事,但没记全。馥芮妮来访,巴巴让她讲。她和大蔻诗德用古吉拉特语讲了一个,巴巴非常喜欢。
 
第二天晚上,巴巴和她们在一起。她们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脚,巴巴和男满德里闲谈。他又要听故事。女孩们说:“巴巴,我们不知道别的好玩的故事了。昨天馥芮妮给您讲的,是我们唯一知道的。”

巴巴并不介意:“好吧。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他就像第一次听一样乐在其中。接下来的几天,他甚至让她们讲了两三次。
 
巴巴最喜欢的故事,是人们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美婼讲述在皇家旅馆的一些童年趣事。其中一个故事是,一天晚上一只猫爬上卧室外的一棵树。馥芮妮听到动静,跳上妈妈的床。美婼沉睡不醒,醒后发现只她一人。她便也跑去朵拉特麦的房间,爬上床,将母亲挤到一边。“母亲说:‘看在上帝的份上,珀茹嘉 (馥芮妮),带上美婼,你们俩都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
 
一天晚上,巴巴问女孩们,她们是几月几日出生。(琐罗亚斯德教日历上的每一日都有名称。)美婼出生于提尔月,阿希什·凡吉日。她们各自告知巴巴,他揶揄她们的发音。

{注:美婼使用申沙(或Shahanshai沙汗沙)日历,其中提尔是第四个月,阿希什·凡是第25天。}

一天上午,她们干完活,吃过午饭,洗过锅盘,巴巴把她们叫到邮局外的阳台上。他打莲花坐,说道:“来坐在我前面。我要教你们一首歌。”
 
担心和沮丧涌上美婼心头。“我没有好嗓子,不知道怎么办。大小蔻诗德嗓子都好,会唱歌;娜佳的和我一样。”
巴巴唱了一首马拉地语歌曲中的一句,是唱奎师那、他的长笛和挤奶女的,接着又唱一遍。他叫她们唱。两个蔻诗德唱得极好,美婼和娜佳尽力唱好。巴巴教她们唱副歌部分,并让两个蔻诗德和娜佳独唱——但没叫美婼唱。美婼被幸免。
 
“不过巴巴确实让我唱了一首歌。”美婼讲述。一天早上,她和母亲在邮局里,巴巴来了。他问美婼:“你上的是英语学校。你不会唱英文歌吗?”

“不知怎的,和巴巴在一起,我的脑子总是一片空白。”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会唱的歌,但想不起来,只好告诉巴巴不会唱。

但巴巴坚持:“女孩们常唱的,没有喜欢的歌吗?”

美婼随即想起圣海伦娜学校的女生每天唱的那首《斯瓦尼》。歌曲很流行,她也学会了。她紧张地唱给巴巴听,巴巴喜欢它活泼的曲调。

“好,教会我唱。怎么唱的?”

他们一句句地唱。美婼一开始唱,歌词便都想起来,把整首歌都教给了巴巴。
 
{注:由乔治·格什温和欧文·凯撒所作的《斯瓦尼》,1920年经阿尔·乔尔森演唱而大受欢迎。后来得到这张唱片,为巴巴播放。}

“这是我学的第一首英文歌,”巴巴说,又重复道,“这是我唱的第一首英文歌。”

第二天早上,美婼端茶到阳台上,听到巴巴在唱这首歌。“他唱得完美无瑕。巴巴对音乐耳力极佳,我教他时唱错的音符,他都纠正了过来。一段时间,他常唱这首歌。”
 
巴巴和美婼此前没用英语对过话;巴巴同她和其他女子交谈,总用古吉拉特语。“在这之前,我从没听巴巴说过英语。”美婼说,“那时候,在美拉巴德没人用英语同他交谈。但巴巴为了在西方的工作,注定要学习英语。他的发音非常好。”

{注:大阿迪也说巴巴的英语讲得很自然。}

巴巴还对女子们讲灵性道路的故事。1924年巴巴讲过至师图西达斯(Tulsidas)的一个故事,图西达斯是罗摩(印度教徒所崇拜的前代阿瓦塔)的信徒。
 
有个穆斯林妇女,见这个“婆罗门”天天在自家的阳台下洗浴,很是生气。图西达斯如此洁癖,令这个妇女发疯。一天,为激怒他,女子把拖地板的脏水泼向刚沐浴完的图西达斯。图西达斯毫不恼怒,他口念罗摩的名,又去洗澡。何等的耐心和容忍!这个女子不甘心,又将脏水泼了大师一身,他又洗一遍。女子连泼三次,见图西达斯不受干扰,俯伏在他脚前说:“您是真正的爱神者。根本触怒不了您。”

图西达斯对女子说:“夫人,没什么需要原谅的。罗摩知道一切,他让我今天洗三次澡,我自当遵命。你只是媒介。”

巴巴补充道:“控制愤怒是非常困难的。愤怒一直坚持到底。一个人的爱应像图西达斯那样美,他全心全意爱罗摩。”
 
巴巴接着又讲了图西达斯生平的几个故事,说:“一个人要成为爱神者,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的谦卑。而图西达斯拥有所有这些品质,他是罗摩的真正爱者。”

巴巴常讲弥婼拜及她对奎师那的爱,美婼对这位伟大的女圣人,心怀巨大的景仰。巴巴说:“弥婼晚年60多岁,藉由大师莱达斯成道。弥婼出身印度教高种姓家庭,但她的大师属于低等贱民阶层。弥婼是成道者,但这非人们记住她的原因。她对奎师那的爱非凡无比。爱是世上最伟大的力量。这是神要的,也是弥婼给奎师那的。”
 
有一次,巴巴给她们讲大师莱达斯的故事。莱达斯是个鞋匠。一个高种姓的婆罗门到他的店里修鞋。鞋匠面前放着水,用来用来浸软皮革。那一天,莱达斯有心情给帕萨德。他把手指在脏水里浸了浸,给婆罗门一些。那人伸出手去接帕萨德,看清楚是什么时,恼怒地甩手叫嚷道:“你竟敢给我这种脏水!”

褐色液体滴落在婆罗门的都提(类似于白腰布)上。他回家洗了个澡,把都提交给女仆去洗。女仆将腰布浸泡许久,反复揉搓,可是污迹顽固不去。最后她用嘴吸,吞咽下一滴帕萨德,随即陷入陶醉狂喜。她将在洗的衣服搁在一边,去了森林,成为一名苦行者,后得解脱。

巴巴评论说:“大师的帕萨德多有力量,让这个女仆获得解脱,甚至在腰布被洗了之后!”

一天讲奎师那的故事,巴巴描述顽皮的奎师那曾如何偷邻居家的奶油和黄油。巴巴说:“奎师那这样做自有原因。人们不给他奶油,他只好偷来吃。他如此行为是为他们好,人们获益良多。那是他给他们的礼物。”

巴巴解释说,人们把奎师那描绘为蓝色皮肤,不仅因为奎师那肤色深,主要是为了在形象上将他与普通凡人区分开来。 

一次为巴巴梳发时,美婼想起个问题问巴巴。给巴巴梳完头,美婼扎了根丝带。美婼很少向巴巴提问,巴巴那天情绪甚佳,她问道:“巴巴,历史上,印度教成道者多,还是穆斯林成道者多?”

巴巴回答:“印度教的更多。只有少数几个穆斯林。”

另一日,见巴巴有兴致,美婼提到她一直困惑的事情。“基督徒说耶稣由圣母玛利亚所生。修女们教我们,玛利亚因圣灵降临,感孕而诞下耶稣。这是真的吗?”
 
“不是,并非如此。”巴巴说,“耶稣以自然的方式出生。否则如何可能?每个阿瓦塔的诞生都以自然方式。天主教徒出于对玛利亚的爱,产生这种信念。”

{注:巴巴后来还澄清说,耶稣基督的至爱不是圣母玛利亚,而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美婼还听过罗摩时代,一个名叫阿希莉亚的萨提(贞洁女子)的故事。故事讲到萨提变成石头,被罗摩触摸后,又变回人形。巴巴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时代发生的事今天没人能信。人们觉得不可思议,但这种事确实发生过。今天它们对我们就像奇迹。”巴巴透露,连诺亚方舟的故事都是真实的(美婼推测可能发生在摩哈普罗来亚时期)。

但有时巴巴有兴致对女子们说些什么,说完会立刻补充道:“忘掉它。我不该说那个。”

有一次他说世界将会“乱作一团”,意思是世界状况将发生剧变。女子们犹豫着没有往下问。美婼认为世界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从古吉拉特语直译是这个意思。

巴巴还宣称:“总有一天,我会亮出我的剑!”

美婼望着巴巴,“巴巴那么文雅可爱”,觉得巴巴一点也不像持剑者。“但他指的是他的灵性之剑。”

{注:在印度教预言中,据说卡利时代(铁器时代)结束时,阿瓦塔将显现,“骑一匹白马,手持一柄出鞘的剑,像彗星一样燃烧,终结邪恶,更新造物,恢复纯洁。”
{注:参见《世界神话大全》第13卷“印度神话”,A·贝里代尔·基思(A·Berriedale Keith)著。}
 1924年11月中旬,巴巴在角卜地闭关一周,保持沉默。女子们从没越过马路,进过这个小屋。“角卜地对我来说是非常神圣的,”美婼说,“这是巴巴在美拉巴德建的第一个房屋,他亲自给出了小屋的建筑尺寸。”
 
闭关结束后,巴巴决定去孟买两个月,从十二月的第一周开始,因此吩咐女子们把所有东西收拾妥当。他特别嘱咐马萨吉,邮局外所有一切,必须全部搬进里面,他们离去时,门一定要上锁。马萨吉完全遵从,不仅把所有物什统统搬进室内,连丢在外面的垃圾也一并收纳进去。

朵拉特麦正跟娜佳一起收拾打点,将厨房用具分装麻袋。她窃笑起来,巴巴问有什么好笑的。朵拉特麦说马萨吉把旧罐头盒、碎陶片、棍子、破箱子、竹片、旧扫帚全都拾掇起来搬进屋,“连生锈的旧厕盆也不放过!”她说。
 
“不错,是我让他把所有东西都拿进去。”巴巴说,“这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在服从我的命令。”

朵拉特麦赶忙致歉,说她不知情。她对巴巴的方式认识尚浅,这是一个重要的教训,让她和其他女子不折不扣服从巴巴的指示。“从那时起,我们知道巴巴希望他的命令百分之百被执行。”美婼说。
 
朵拉特麦擅长钩针编织,甚至最复杂的图样。她还为美婼织了一件暖和的长袖羊毛外套,尚未上身穿过。颜色是偏橙粉的草莓色,底部近衣边处饰有两道白色条纹。巴巴让她们带上外套,因为火车上可能会冷,美婼把这件外衣放在铺盖卷上,准备出发。
 
晚间巴巴来的时候,看上去神采奕奕。他身穿黑色卡姆里外衣,那时还没有补丁。他长发蓬松,敞开的外衣下,穿着长袍和凉鞋。“你们带了保暖的衣物吗?”他问道,“你们不能感冒。你们有什么衣服穿?”

他从行李旁走过,看到美婼的粉红色外套。他拿起来问道:“这是谁的?暖和吗?让我看看。”他脱下卡姆里外衣,穿上美婼的外套。

“我穿这个看起来如何?”

“巴巴,很棒。”美婼说,“您穿粉红色很合适。”

“不错,”他说,“我喜欢。”他把外套穿了一会儿,然后脱下,递给美婼,又穿上他的卡姆里外衣。他对朵拉特麦说:“我已经穿过,你很幸运编织了它。”

{注:朵拉特麦后来也为巴巴织了一件外套,巴巴只穿过一次,因为巴巴不喜穿针织衣物。}
 
美婼激动不已。这件外衣她还未及上身,却被巴巴首先试穿。“这是巴巴穿的第一件粉色外衣,”她自豪地回忆道,“巴巴穿着粉红色女式手工外衣,棕发飘逸,那么可爱甜美。他是那么英俊。我穿的话稍微大了点,所以更适合巴巴。幸而母亲织得偏大一点。”
 
巴巴叫古斯塔吉把头巾给他,他想戴头巾去火车站,要把头发隐藏起来。古斯塔吉递给他一卷淡紫色的布。巴巴将它抖散在地毯上,迅速灵巧地一圈圈缠在头上,盘好掖住。

“头发完全塞进头巾里的巴巴,看上去异常俊美。”
 
马车到了,他们动身去火车站。到了车站,巴巴指示朵拉特麦、美婼、小蔻诗德和娜佳在长凳上等候。他开始在月台上踱来踱去,等火车来。“巴巴总是不安宁。他边走边唱。走近站台上坐着的几个人时,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走远以后,他会放开歌喉,歌声优美动听。当他再走回来时,声音又放轻。巴巴情不自禁歌唱。”

{注:朵拉玛西和大蔻诗德已回普纳。}

火车进站,古斯塔吉和巴巴上车。是个小单间,只有两个座位,专为巴巴预留,古斯塔吉将巴巴的铺盖打开。女子们仍坐在长凳上,等候马萨吉和帕椎协助她们上“女士专用”车厢。古斯塔吉折回,说:“巴巴叫美婼。”美婼疑惑怎么突然单单把她挑出来,有些紧张,她快速来到巴巴的包厢。
 
“巴巴,您叫我吗?”巴巴背靠枕头,他的脚伸到对面的座位上,悠然而坐。
“坐下为我按摩脚。”他说。

美婼坐在他的脚边,开始按摩,不知要按摩多久,火车马上要开了。少刻,巴巴说:“要知道,你若每天都像这样按摩我的脚,我会让你像巴巴简。”

“我大吃一惊,”美婼回忆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惊讶,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像巴巴简。我们只想服务巴巴,爱巴巴。”

美婼面带困惑的神情,抬头说道:“好的,巴巴。”

“每天,一天都不能落。”他重复道,过一会儿,他说美婼可以去了。

“巴巴总说些让你吃惊的话。他知道我不可能每天给他按摩脚。我们一到孟买,他的房间离我们的老远,而且他禁食和闭关。所以我们连他的房间都进不了,更别说为他按摩脚。他明知我做不到,但他喜欢让我吃惊一下。他想给我个惊喜。他很可爱——但也很顽皮!” 
美婼(右侧)在上美拉巴德厨房;左侧可能是杰萨瓦拉姐妹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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