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邮局的日子

作者:美婼发布于 2006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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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邮局的日子

1924年后期到1926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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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近1924年底时,巴巴返回美拉巴德,并叫我们第一批女子去那里永久地加入他。我们——我母亲、我、娜佳、大蔻诗德和小蔻诗德,不时还有朵拉姨妈——共同住在铁路边的邮局里。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是个邮局,我说过,那时英国在美拉巴德有一个军训营。

那里的大多数军用建筑都不是经久的,但邮局却是。它是一座非常坚固且建造得很好的建筑,厚厚的墙壁由大块的黑石砌成。它有一个大房间,南侧和东侧有阳台。只在南面和北面的墙上有窗户,窗户上装有栏杆。英国人把它建在铁路近处,以便火车经过时能够容易地把邮包搬上搬下火车。后来因为它不再用做邮局,铁路部门命令把它推倒,我们对此很难过,但有人对我说,邮局墙壁的石头被用来建造巴巴的三摩地。

我们是那么喜爱邮局。在那里发生了很多与巴巴的“第一次”:我第一次在那里得到巴巴的达善;我第一次在那里听到巴巴用他可爱的声音唱歌;巴巴在那里洗浴过;他在那里用过茶饭。巴巴曾经睡在那里,阿冉岗的村民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认识巴巴并得到他的达善。因此那个地方对我们是神圣的。

最初的那些日子对我们很特殊。当时只有三个男满德里和巴巴在一起:古斯塔吉、帕椎和马萨吉。巴巴和他们睡在邮局的阳台上,在没有窗户的东侧,正对着马路。

时值初冬,阳台受寒冷的东风吹袭。巴巴没有床,只有一张薄褥子垫在地面的席子上,晚上他会冷得睡不着。巴巴也没有蚊帐,蛇或蝎子能轻易地爬进他的被窝取暖。巴巴睡不着,在凌晨三点半就坐起来,身上裹住毯子。清晨五点,巴巴会叫醒满德里。不管他们呼噜打得多香,巴巴会拿着他的凉鞋扔向其中的一个。他尤其喜欢瞄向马萨吉,后者会醒来,看见巴巴的凉鞋,非常高兴。马萨吉会起来,亲吻巴巴的凉鞋,再把它还给他。

我们女孩在邮局内的房间里,在铺盖卷里睡得非常舒服,而巴巴,王中之王,却露宿室外,没有合适的床铺。现在夜间在美拉扎德,我想着巴巴,记起所有这些细节;巴巴是怎样把舒适给别人,却不顾他自己。我们真是迟钝!我们这些女孩子在里面感到如此温暖舒适,而巴巴在外面却那么不舒适。可我们不能让巴巴使用房间,我们女孩子不能睡在阳台上,所以巴巴不得不和满德里睡在外面,他经受了所有那些不适。

我们的食物很简单,在早上我们,当然包括巴巴,只喝淡茶。我们女孩子早早起床把茶准备好。我从来不喜欢早起,当我来跟随巴巴生活时,早起对我是一件困难的事。我们要在五点或更早起床,准备巴巴的茶。五点半我们就会听到巴巴向我们走来,他一边走一边用优美的嗓子唱着歌。

在外面阳台上有一个烧木柴的小火炉,我们用来做饭,但我们在房间里的煤油炉上烧茶,因为巴巴不喜欢他的茶里有木柴的烟味。茶非常淡,用一点新鲜薄荷、柠檬草和一小撮干茶叶做成。我们在里面加糖,但没有牛奶,也没有面饼(chapatis);没有黄油,没有面包。这种淡茶是我们仅有的早餐!

我会在东侧阳台把茶给巴巴,他坐在那里的一个行李箱上,跟满德里聊天。娜佳或我母亲把满德里的茶给他们。巴巴的茶盛在一只大铝杯里,巴巴还用这个杯子洗脸、洗澡及喝水。我们上茶时,它新做好,热气腾腾,所以巴巴的大铝杯太烫,他不能放到唇边。我母亲注意到这个问题,她教我们把巴巴的大茶杯放在半桶凉水里,冷却到合适的温度,再给巴巴。

我们只有最必需的用品,所有的器具不是黄铜或铝制品,就是搪瓷的。巴巴对我们说每件东西都必须是不易碎的,因为我们不能换置任何东西。

午饭我们吃米饭和加香料的豆糊(dal),晚上我们吃米饭和不加香料的豆糊。稍后不久巴巴还让我们做咖喱菜和米饭。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肉和鱼,一点都不喜欢吃蔬菜,但巴巴使我完全忘了肉食。我很年轻,早餐只喝不加牛奶的淡茶,我会感到非常饿,所以急切地盼望着我们的米饭和豆糊。

娜佳在阳台上的木柴炉灶上煮米和豆糊,我帮助她刷锅洗盘,及磨碾香料。在石头上磨碾香料不大容易,干椰子和芫荽籽尤其坚硬,我尽力把它们磨得非常非常细,尤其是巴巴让我们做咖喱菜时,细磨的香料会使咖喱很平顺。

巴巴那时年轻,仅仅在黎明喝淡茶,然后和满德里一起辛苦干活,会让他感到很饿。他早在九点半就来吃午饭,在下午四点或五点吃晚饭——米饭和豆糊。

娜佳很早就生火做豆糊,以便为巴巴准备好。当他进来时,他不是叫“娜佳”而是叫“娜佳丽(Najari)”,对她那么亲切。

“娜佳丽,几点了?饭好了没?”

娜佳会说:“巴巴,豆糊刚做好,但米饭还不十分熟。”

巴巴会回答说:“不要紧,我不吃米饭,只要豆糊好了。”

吃饭时巴巴坐在地上的小毯子上,在阳台上的火炉边。我把饭盛在他的黄铜盘子里端给他。我们还很生疏,不习惯与大师一起生活,没有意识到要把鞋子脱掉。我们服侍巴巴时仍然穿着凉鞋。现在我想起这些小事情,感到那时巴巴肯定觉得我们很没礼貌,但是玛妮说巴巴想要我们那样;太聪明的人也许会争论太多,使他的工作更困难。

巴巴用饭有时会要面包。顾麦拜访巴巴时会从阿美纳伽带给他,只有一小条面包。我们用布把它包住,放在锅里保鲜。面包会变得不太新鲜,但巴巴会把它掰成小块放在豆糊里。巴巴总是用手掰面包,他从来不切。看着巴巴吃,我们也会感到饥饿。

我们女孩子在巴巴面前仍然有点害羞。我们从远处偷看巴巴,但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跟他说话,除非他对我们说话。巴巴对我们很严格。

巴巴已经对我说过不要读书或写字,所以我连他对我们说的事情都不能记下来。我来时箱子里带着我喜欢的一些书——大卫.科波菲尔(David Copperfield)和其它书——以便与女孩们分享,但我很快把它们送回阿美纳伽我姐姐那里,我再也没有看见那些书!

我也不能碰触或对任何男人说话,我准备的食物只能给巴巴,后来给学校的孩子,但不给男人。古斯塔吉是这些规则的一个例外。他的储存室在邮局的一个阳台上,巴巴派他给我们送口信,甚至巴巴本人也很少走进我们的房间。他会在邮局阳台上吃饭喝茶。

即使在最初也有很多其它的小命令。比如,我们要在晚上穿上暖和的上衣,还有我说过的用白色头巾盖着头。我们可以到阳台上做饭,在最早期我们可以去井边洗我们的衣服;除此之外我几乎总是呆在房间里。我们不去外面游逛,那时候美拉巴德山对所有的人都是禁止入内的。

巴巴很喜爱音乐,我说过他有一副非常优美甜润的嗓子。有时巴巴会在清晨唱歌,他的声音非常动听,甚至在刷牙和喝茶前他也会优美地唱歌。

一天清早,我们快速地卷上铺盖,把它放在一旁,用冷水洗脸刷牙后,匆忙地为巴巴做早茶。我在抽着煤油炉,弄出很大的噪音,这时我母亲说:“听!因为炉子响你听不到,可巴巴在唱歌,他唱得真美!”

我们一边听,一边听见巴巴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在唱一首新歌,不是卡瓦里(qawali),而是一首普通的歌,曲调很好听。一开始我们站在房间中间,因为我们知道巴巴不喜欢我们从窗户里盯着他看,但我们仍然能看到外面。巴巴的声音更近了,然后他转过邮局的墙角走来;我们看到了他。这时天刚刚破晓,黎明的曙光照在他可爱的脸庞上。他是那么美,穿着白色长袍,头发散开。他一边唱,一边优雅地舞蹈。虽然只是几秒钟的一瞥,但巴巴在黎明的曙光里边歌边舞的情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当巴巴转向阳台角的时候,我们冲到窗边想多看他一眼,但他已经走出了我们的视线。不过在那几秒钟我们的确看到了他,穿着白色的长袍,那么修长俊美。他因喜悦而自然地跳舞唱歌。

巴巴经常一边在邮局阳台上走,一边唱卡瓦里歌,那些是他最喜欢的一类歌曲,但他从不唱完整首歌。巴巴只唱其中他最喜欢的三四行,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唱。

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巴巴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唱着一首歌中的几行,我们女孩坐着剥蒜。巴巴走到我们面前说:“你们在听我唱歌,但你们理解它的意思吗?”

那是一首用乌尔都语写的卡瓦里歌。我小时候只学过一点乌尔都语,用来和仆人们讲话。

“不,巴巴,我们一点都不懂。”我们回答说。

于是他解释给我们听。歌词大意是:“如果在陶醉(masti)的时刻你想起了至爱,那就是爱。那时你必须把头放在他脚上。”

英语中没有确切的词汇来表达“masti”。它的意思是陶醉于你喜爱做的事,看一场精彩的电影;享受美味食物;开心地和某人交谈等等。它是那种幸福感,不一定与至爱有关。因此歌中唱到,甚至当你在享受时也把头放在他的脚上,那么你就是在爱着他。

“把你的头放在他脚上”用直白的话说就是记得至爱;想着他,这样当你想他时,你的爱在那一刻是对他的,而不是对你正在享受的事情。就应该这样去爱他。

做到这个是很难的。当你吃着很诱人的食物时,你想的是食物而不是巴巴。但是如果你记起巴巴,那就是爱。

如今在美拉扎德,吃饭前我们说“Jai Baba”(胜利属于巴巴),我会对巴巴说:“来和我们一起吃。”邀请巴巴与你在一起,与你一起吃饭,巴巴会感到高兴的,因为你想到了他。

一天早上,巴巴在邮局坐在地上他的小毯子上。他叫我过来坐下,问我:“你会唱英文歌吗?”

“不会,巴巴,”我说:“我不会什么歌。我连唱歌的好嗓子都没有。”

“不要紧,”巴巴回答:“我要你唱歌时,你必须唱。你不记得在学校唱过什么歌吗?”

巴巴知道我的确知道一首歌,但我一首都想不起来。跟巴巴在一起时,一个人有时会脑子空白,忘了他本来知道的东西。

“努力想出一首。”巴巴说。我想啊想啊,然后记起了我在学校时和女孩们唱过的一首英文歌。它叫做“天鹅”,不是“通往天鹅河的路”,而是“天鹅,我多么爱你,我多么爱你,我亲爱的老天鹅!”

我感到很害羞,但是我不得不为巴巴唱,他非常喜欢。

“再唱一遍。”巴巴对我说:“我想学这首。”于是巴巴跟着我一句一句重复,几分钟他就学会了整首歌。

第二天早晨我们听到巴巴大声唱着“天鹅”,他唱得很优美。巴巴对我们说这是他唱的第一首英文歌,我很高兴他是跟我学的。

有一次巴巴甚至也教了我们一首歌,完整的一首歌,不只是四行。这是一首献给奎师那的歌。他叫我们女孩子坐在他面前,他非常亲切地一句接一句教我们。娜佳和我都没有好歌喉,而大蔻诗德和小蔻诗德二人有。这样我们从巴巴那里学会了一首歌!

在邮局的那些早期的日子里,巴巴有时无意间泄漏一些秘密,他那时对我们说的很多事情后来都成为现实。

那个期间巴巴有一次对我们说:“有一天我将拿出我的剑!”我们看着巴巴,感到很吃惊,不知道巴巴的意思可能会是什么。巴巴穿着白色的长袍,头发松散飘逸,是那么友爱文雅。那时我们从没听说过卡利时代(Kali Yuga)的阿瓦塔,巴巴也没有对我们说他是谁。如今我们知道圣典中称这个时代为卡利时代,而这个时代的阿瓦塔总是被描绘成骑着一匹白马,手持抽出的剑。我们理解了巴巴的意思。

数千年来,阿瓦塔一次又一次地来临,告诉我们怎样做人。他用不同的方式,对我们说去实践“善思、善言和善行”,但是我们没有听。现在,就像母亲不得不拿棍子警告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巴巴也将不得不拿出他的剑,让他的孩子们听话。这就是我感觉将会发生的。

巴巴精力非常充沛,当然他还年轻俊美。在那些早期的日子里,邮局还没有圈起来,我们会看到巴巴健步如飞地穿过田野,来往于邮局与满德里正修建的老房子(现在的免费客栈,Dharamshala)之间。晚上黄昏时巴巴坐在地板上和我母亲以及我们女孩在一起,我们帮他按摩脚和腿。巴巴那时候喜爱听音乐,因此我们经常给他唱歌。巴巴有时给我们讲好笑的故事,有时他会说:“现在你们给我讲些好笑的故事。”当巴巴让我讲时,我对他说我从来没读过好笑的故事;我们总是在学校学习,没有时间看这类书。其她女孩子对巴巴说:“我们只知道一个很短的。”巴巴温和地说:“不管多短,告诉我!”于是她们讲了,巴巴很喜欢那个故事。但是下一次巴巴要听好笑的故事时,女孩们不得不对他说她们没有更多的了。“没关系,”巴巴说:“把同样的故事再讲一遍。”于是她们把故事重复了一遍,巴巴就像第一次听一样,非常欣赏!巴巴天真无邪,喜欢开玩笑,喜欢有趣的事儿,就像个年轻的男学生。巴巴喜欢听人们生活中发生的趣事,他本人非常机智聪明,巴巴能最轻易地在某个情形中发现幽默,他经常逗每个人开心。巴巴脑子里有那么多重要的工作,他对我们说幽默减轻了工作负担。他是那么可爱,他过去是这样。而他现在仍然非常美,但你们却看不到他!

在邮局时有一天(我记得只有巴巴、我和我母亲在场),巴巴对我说:“坐下。”于是我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当然他也是坐在地板上;我们没有椅子。

“你喜欢在这里工作居住吗?”他问我。

“是的,巴巴,我喜爱在这儿,服侍您。”我回答说。

“那么从今天起你将是我的勤务兵。”巴巴对我说。

“勤务兵?”我说:“巴巴,我不知道‘勤务兵’是什么意思。”

巴巴解释说它的意思是我将照管他的衣服,他的箱子,准备他的茶,洗他的衣服等等。我非常高兴!他说:“把我的东西从古斯塔吉那里接过来,你现在要为我做一切的事情。”在那天之前古斯塔吉是唯一被允许碰巴巴的东西的人。

因此从那天起我开始服侍巴巴。他要洗脸时,我就去准备水,随后我把水倒在他手里,把香皂递给他;再倒水让巴巴洗脸洗手,并递给他毛巾。巴巴刮胡子时,我把他的剃须刀给他,我给他做茶盛饭。

被允许洗巴巴的衣服,我感到非常幸福,也很骄傲。我喜爱洗他的衣服。我们女孩子一起去马路旁的那口水井,巴巴1923年第一次来美拉巴德时曾喝过井里的水。路上空荡荡的,除了偶尔经过的农夫或牛车。井被可爱的石头矮墙围着,现如今矮墙已经不在那儿了,我们在矮墙的石头上面洗衣。我们用小桶从井里打水,把石头洗净,然后我洗巴巴的衣服。之后洗我们自己的。我们洗衣服时,可以看到巴巴穿梭于田野间。那是很美好的时光。

回到邮局我单独系上一条绳子,晾巴巴的衣服,它们还有一点潮湿时,我把他的长袍叠好,放在干净的被单里,用手压,这样当我打开时,它们就像熨过似的。我再把它们晾干,之后放进巴巴的箱子。

1924年12月,巴巴带我们乘坐夜间的火车去孟买。那时候没有直达的火车,因此我们不得不半夜在敦德(Dhond)转车。巴巴让我们在下午五点准备好出发,因为时值十二月,在路上会冷,他让我们带上暖和的衣物,别感冒了。

我们准备好了自己的东西,我把自己暖和的粉红针织外套放在卷好的铺盖上。我母亲喜爱编织,当我还在学校时,她为我编织了这件衣服。它很宽松,几乎到了我的膝盖,但很暖和,因此我一直留着它。毛衣是好看的粉色,不太艳,边上织了条白色的边带。

巴巴走进我们的房间,手里拿着一捆淡粉紫色的布。令我们惊讶的是,他把这捆布扔在我们地板上的大棉地毯上,手里握着布的另一端。随后巴巴开始非常非常迅速地把布裹在他的头上,他轻微地转头,这样一转,那样一转,非常美,直到头发全部藏在头巾里!我们旅行时,巴巴不想他的头发被人看到。

然后他问我们:“你们行装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必须十五分钟内出发。你们忘没忘带暖和衣服?”巴巴看见我铺盖上放的粉色外套,拿起来问:“这是谁的?”我说:“是我的,巴巴。”他穿上毛衣,因为它是编织的,对他合身。

“这件外套漂亮暖和。”巴巴说:“你若是在火车上感到冷,记着穿上它。”

巴巴穿着粉色外套,戴着粉色头巾非常可爱,但在我们坐马车去火车站之前,他把外套脱下来。

如今在夜晚当我想起巴巴,忆起我们跟他在一起做的每件小事时,我意识到这是巴巴穿过的第一件粉色外衣。巴巴总是穿白色、杏仁色或淡蓝的外衣,不是粉色的,但巴巴在古鲁帕萨德达善时却穿着粉外衣。那是有人送给他的,而且很适合他,所以我们说:“巴巴,为什么你不穿着它?”但巴巴穿的第一件粉色外衣是我母亲给我织的!

我们乘马车从邮局去火车站。那时候火车站人很少。我们黄昏时到的,我们等火车时,巴巴让我们坐在一条长凳上,而他开始从站台的一头走向另一头,他身着卡木里(kamli)外衣、拖鞋、长袍和头巾,非常美。

巴巴一边走,一边开始在站台的每个末端大声唱歌,那儿没人,他经过我们和其他等车的人时唱得很轻柔。巴巴来回地走着,歌声忽高忽低。听他唱歌真美好,这说明他喜爱音乐和唱歌,而他保持那么多年的沉默,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火车到站时,满德里先冲上去找巴巴的隔间。它很小,只有两个座位,一个给巴巴用,一个给古斯塔吉。巴巴让我们坐在女客车厢。之后他走进他的小隔间。古斯塔吉把他的铺盖推进去。我们坐在长椅上等满德里去找女客车厢时,巴巴派古斯塔吉叫我去他那里。

“噢,发生什么事了?”我想:“我犯什么错儿了吗?我做了什么事儿让巴巴叫我过去?”我走到巴巴的隔间爬进去。

巴巴很亲切。他叫我坐下并说:“按摩我的脚。”于是我给巴巴的脚按摩了大约半分钟,然后他对我说:“你知道,你要是每天给我按摩脚,从不中断,我会让你成为像巴巴简那样!”

我很惊讶。我连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我从没向往过那样的伟大,成为巴巴简那样!我只想和巴巴在一起,爱他,服侍他。但我能说什么呢,于是我只是说:“是,巴巴。”

但巴巴知道我在孟买不能天天为他按摩脚,而一天都不拉。他在那里保持了七天的沉默,还斋戒了一些日子,那时甚至没人可以进他的房间。巴巴是想看看我的反应,看我会说什么!巴巴那样说很恶作剧,但又很可爱!他有时不禁会用某些事情让人吓一跳。

在1924年12月那次访问孟买时,我们住在达达拉(Dadar)的巴如查(Bharucha)大院,离大师之家不远,就在这次访问期间,巴巴创作了“古吉拉特阿提”(Gujarati Arti)。

在巴如查大院巴巴的房间在大厅的远端,挨着古斯塔吉的房间,古斯塔吉的房间那边还有一个房间。我们妇女——我母亲,我和娜佳,住在大厅过道的最后一间,隔壁是厨房。

白天,我们和我母亲在厨房准备食物,当巴巴离开他的房间后,古斯塔吉给我示范怎样给巴巴铺床,打扫他的房间和浴室。我还洗巴巴的衣服并整理他的箱子。

有时巴巴晚上叫我母亲和我们女孩去他房间跟他坐在一起,有时某个歌手会来给巴巴唱歌。我还记得一天早上,巴巴对我们说他整夜未睡,而是一直听一个格扎尔(ghazal)歌手唱歌。这表明巴巴是多么地喜爱美丽的音乐。

在那时,1924年,巴巴还在说话。但是在孟买,正如我说过的,他保持了大约七天沉默。我想巴巴一定是想看看沉默的感觉如何。巴巴也斋戒,只喝用几片茶叶和一点薄荷做成的淡茶。

我们为巴巴备有一个茶盘,上面有一个小茶壶,一个糖碗和一只杯子。我们特别小心让它保持干净,没有一个污点。娜佳做好巴巴的茶,我把茶盘端到他房间门口,巴巴在门口从我手里接过茶盘。

一天巴巴在茶盘某处看到一只小蚂蚁。蚂蚁在孟买是个大麻烦,这只小蚂蚁一定是躲在茶盘底下,然后在我递给巴巴的时候爬了上来。巴巴很不高兴。“在我的茶和糖碗旁边有蚂蚁!你怎么这样粗心?”他说。巴巴把茶壶扔进浴室,它摔成碎片。

我们很快又给巴巴做了些茶拿给他。尽管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巴巴教我们要更细致干净。

一天在巴如查大院,巴巴,用我们古吉拉特语说,“情绪很不佳”。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仍然不知道。我从没问过,那一定是与巴巴的工作有关,他的情绪非常火爆。那大概是上午九点或十点钟,巴巴开始对我们做的每件小事发火。

然后巴巴突然说:“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马上出去!”我们很害怕。巴巴对娜佳说:“你先离开,带着你的箱子和铺盖。你父亲将带你去火车站。你要搭第一班火车直接去普纳。”

“噢,天,”可怜的娜佳半哭泣着说:“我的箱子在哪儿?我的衣服在哪儿?”她开始尽可能快地把她的东西塞进箱子,因为她不想让巴巴不悦或者违背巴巴。由于没有脚夫,她父亲马萨吉不得不自己扛箱子,在那个有很多仆人的时代,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他们俩下楼走到街上,马萨吉头上顶着箱子。

我为娜佳感到很难过;我不知道下面也要轮到我了。娜佳走后,巴巴转向我说:“你怎么还站在那儿?马上出去,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看到你!”我不知道巴巴还说了些其它什么。他非常生气,说话声音很大。

巴巴说了“马上”,所以我没有时间整理行装。我只是开始走,穿着在房子里穿的粘着豆糊的衣服,旧拖鞋,戴着头巾。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巴巴只是站在那儿,仍然十分生气,所以我很快走下楼,到人行道上,开始行走。

我在孟买不识路,但是我知道娜佳去了达达拉火车站,于是我往那个方向走。后来我产生冲动回头看看哪个是巴巴的窗户,哪个是我们的窗户,我已经走了多远。我回头很胆怯地向上看。巴巴正从窗户向外看!他很生气地向我叫道:“你为什么向上看?不要看。马上走!”

于是我又继续走,但我走得很慢,心想:“我该怎么做?我该去哪里?”那时在孟买街道上几乎没有人或车。我正非常慢地走着并且琢磨着怎样做时,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转过身,你猜是谁!我看见了巴巴。他正和古斯塔吉一起飞快地向我走来,显得很严厉。巴巴一言未发地经过我,但我非常高兴看见他。巴巴在那儿,我就不再感到迷失了。然后古斯塔吉打手势让我跟上。

走了不远,巴巴拐进一条街,有个帕西跟随者的房子在那里。他们的房子有一个小商店,巴巴走进商店。我仍在远处跟着巴巴,看到巴巴走进去我感到很放松;那意味着他不去火车站了。所以我来到房子门口等着,心想:“等巴巴出来时,我就跟着他。我不知道在孟买去哪里,他也没对我说不要跟着他。”巴巴出来后,对我说:“快点儿来!”因此巴巴和古斯塔吉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走。

我发现巴巴到那个帕西人家时,让那家里的一个人去车站——它一定是很近,去叫娜佳和马萨吉回来。所以他们也回来了,马萨吉的头上仍然顶着箱子。要是再晚一分钟,娜佳就会在去普纳的火车上了。我们感到那么高兴和宽慰!当巴巴叫我们走时,我们曾经很害怕。我们不想回家。我们只想和巴巴在一起。

所以巴巴要看看我们是否服从他的命令,而你每一次服从巴巴,你都会取悦他,使他高兴。我们从来不问巴巴为什么发生这件事;对于巴巴总是有某种原因的。

一天早上巴巴对我们说:“穿上好点的纱丽,我们要出门!”

我们都很兴奋。我们很多天都一直呆在巴如查大院里我们的房间和厨房里,我们很高兴走到房子外面。

巴巴带我们去了一个叫做维多利亚花园的公园。我们发现它包括几个小花园、一个小动物园和一条小路,巴巴可以在小路上散步很远。

巴巴对我们说:“我要去散步。你们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我们知道巴巴不想让我们跟他一起,他想独自散步。因此我们看着他用他那快速的步子走开。我们去看附近的动物园。不走运的是,我们在那儿时是清洁动物笼子的时间,气味相当强烈。清扫结束后,巴巴还没回来,所以我们观看饲养员给狮子喂大块的肉。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巴巴散步回来,我们返回巴如查大院。

第二天巴巴又让我们穿上好点的纱丽,又带我们去维多利亚花园。他去散步,我们又一次观看动物笼子被清洁,还有狮子吞食大块的肉。

当第三天巴巴对我们说要出去时,我胆怯地问:“我们要去哪里,巴巴?”“维多利亚花园!”巴巴回答。我们已经看过那里所有能看的东西,我们一定是显得有点沮丧,因为巴巴改变了主意,带我们去了另一个地方。

我讲这个关于维多利亚花园的故事,是因为巴巴后来给我们讲了他有一次参观那里的事情,当时他还叫做默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是在巴巴简的吻之后,在巴巴跟乌帕斯尼.马哈拉吉长期呆在一起之前的那些年间,巴巴那时候处于一种异常的状态。他对我们说他曾在孟买呆过一段时间,在那儿时他经常在维多利亚花园散步。在特别的一天,有个帕西人和他家人坐在一条长凳上,巴巴散步时经过那里。突然这个帕西人跳起来打了巴巴的脸,大声指责他盯着他家的妇女看!但巴巴的凝视是因为他的状态。我们非常震惊。这对巴巴该是多么羞辱呀。巴巴是那么纯洁,但为了我们,他不得不忍受这样的误解。

我记得我们在巴如查大院时巴巴带我们的另一次外出。禅吉(Chanji Faramraz Dadachanji)那时刚来巴巴这里,他在孟买有一家电影院,当然他想让巴巴参观这个电影院。

一天巴巴又对我们说:“穿上你们的好纱丽,我们去看电影。”又要外出!我们感到很高兴。我们那时很年轻,对巴巴还不熟悉,还没有习惯刚刚开始的隐居生活。

禅吉自然给巴巴留了最好的位置,我们都坐在楼上的一个私人包厢里。那是很久以来我们看的第一场电影,它是一部拍得非常非常好的无声电影,我还记得是关于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和法国大革命的。

我们正全神贯注于故事中,突然巴巴站起来对我们说要离开了!我非常惊讶。那时我不知道巴巴有在电影中途退场的习惯。于是我们跟巴巴离开了,我们一边向外走,一边扭头瞟荧幕,努力瞥最后一眼。

〔1925年1月底,美赫巴巴从孟买的巴如查大院返回美拉巴德,他的一个新的工作阶段开始了。他在美拉巴德居住了两年,直到1926年11月末,这个时期有时被称作“在美拉巴德的第一次大停留”。美拉巴德从一个被弃置的军训营转变成兴旺的社区。被送回家的满德里开始返回。巴巴开设了美赫慈善药房和医院,创办了赫兹拉巴巴简学校,给每周四来的大批人群施达善,还在现在的下美拉巴德建起了很多竹编的临时建筑,供新来的居民和各种活动用。巴巴住在邮局对面穿过马路的一间狭小的石屋里,它叫做“小屋”(Jhopdi)。他指导着美拉巴德的所有活动的每一个细节,在这个极其繁忙的阶段,巴巴还斋戒,写下“那本书”,第一次点燃度内火,并开始了他的沉默。

美婼、朵拉特麦、娜佳和小蔻诗德回到邮局,大蔻诗德(巴巴的嫂子)、苏娜姨妈(小蔻诗德的母亲)来加入她们。有时朵拉姨妈(巴巴的姨母)也来。玛妮在学校假期也由希瑞茵陪同来住。女子们跟随巴巴以来,一直睡在地板的席子上。在美拉巴德的熙攘忙碌之中,她们的生活非常与世隔绝。一个竹编的篱笆围住邮局,她们从不离开这个院落。除了巴巴和古斯塔吉(他在邮局阳台上有一个储存室),男人禁止进入她们的住所。〕

我们回到美拉巴德以后,巴巴由于某个原因,决定送我们去萨考利住几天。我们准备好出发,然后去跟巴巴告别,他在邮局阳台上等我们。

巴巴首先走向我母亲,“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健康。”巴巴对她说。他随后拥抱了她。

巴巴之后转向娜佳:“娜佳,过来。我将拥抱你,因为你是我的表妹。”巴巴拥抱了娜佳。“现在我不会拥抱其她任何人了!”巴巴说。

我站在那里,我难以描述自己的感觉。我只是跑开了。我也希望巴巴拥抱我,但他只拥抱了我母亲和娜佳,没有我。之后我们去了萨考利。

我记得我们从萨考利小住回来,在阿美纳伽的阿克巴大院(Akbar Press)住了四天,之后坐马车回美拉巴德,两地大约相距五英里。我们到美拉巴德时,听说巴巴正从阿美纳伽步行回来。那时候没有公共汽车或嘟嘟车(rickshaw),所以从阿美纳伽到美拉巴德旅行的办法只有马车、自行车或步行;很多次巴巴都是步行走那段路程的。

那时附近阿冉岗的很多村民都爱巴巴,为了表示对他的爱,他们用锣鼓欢迎巴巴回美拉巴德。我们急切地想看巴巴回来,那是个怎样的场面啊!巴巴是那么可爱,沿路大步流星地向美拉巴德走来,被一群欢乐的村民簇拥着,他们在锣鼓的伴奏下载歌载舞。

1925年2月,在巴巴31岁生日那天,我们要在凌晨两点左右起床,但在那个时间我睁不开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叫醒时问道。 “快点儿,美婼,起床啦,是巴巴的生日!” 女孩们对我说。“噢,是的,巴巴的生日。”我记起来了,我跳出被窝,赶快收拾好。

我们的传统是在特殊的日子,在房子入门处的地上用彩色粉笔末做出漂亮的图案,并在门口上方悬挂新鲜的花环。因此清晨很早很早我就帮忙在门口画粉笔图案及做花环。

1925年巴巴的生日是在山下庆祝的。我说过那时山上是禁止入内的,任何人都不得越过铁轨。

巴巴很早就洗完澡,然后我姐姐的丈夫,鲁斯特姆用胳膊抱起巴巴,把他放到一张椅子上。巴巴美丽的头发松散下来,非常可爱。但是这个时辰天很冷,他洗澡后坐在露天,只穿着一件薄衣,肯定感到很冷。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给巴巴披上了一条围巾。

不少人从阿美纳伽、阿冉岗和普纳聚集到美拉巴德庆祝巴巴的生日,每个人都想为巴巴洗脚。一个大盆子放在他脚下,首先是男人。一个接一个,他们把一点水倒在巴巴脚上,然后触碰一下。巴巴打手势说,“快点儿,快点儿。”他不想让人们在达善和吻脚方面过分张扬。他总是希望一切都快速地进行。巴巴坐在寒冷的空气中,让人们这么做,是因为他的信徒们想为他洗脚,并庆贺他的生日。

然后妇女们被叫过来。于是我们女孩子,一个接一个,把水倒在巴巴的脚上并轻轻地触碰一下。有些人把接触过巴巴的脚的水洒在自己的脸上或眼睛上。这是巴巴第一次在生日时允许我们为他洗脚。

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服侍巴巴,娜佳做饭。我们都帮她淘米和豆,刷洗锅盘。之后我们要打扫房间,做针线活等等。巴巴曾让我母亲每天念一个小时的神名,因此她还要做这件事。

巴巴很喜爱辣酱,他给我的一个任务是做辣酱,作为他的米饭和豆糊的伴饭。这是很简单的一种辣酱,只是把蒜、盐和一些红辣椒放在一起磨碎。我也喜欢吃辣酱,但那时巴巴叫我不要吃。

有一天饭做好后,巴巴坐在地板上他的小毯子上。我给他放上辣酱,他很快尝了一下。

“谁做的辣酱?”他问。“我做的,巴巴。您让我做辣酱。”我回答说。

“但里面没盐!”

“噢,”我说:“我想我放了一些。”

“没有,”巴巴说:“它需要盐。在给我之前你怎么不先尝一下?”

“巴巴,”我回答说:“您对我说不要吃辣酱,我怎么尝呢?”

“吃是一回事,尝是另一回事。你必须先尝一下给我的东西,否则你怎么知道它是否做好了呢?你必须保证你给我的东西可口。你不能什么都让我吃。因此从今天起你要尝一下。”

“是,巴巴。”我回答说。从那天起,我开始尝辣酱。有时我们想服从巴巴,但做的过程中我们会犯更多的错误。巴巴向我表明,我应该用自己的常识,给他东西时要更加细心。

我曾提到过,巴巴让我母亲每天念一小时的神名来静心,当我们做家务时,她就坐在我们房间的地毯上静静地念神名。

那时候玛妮很小,大约有六岁。她从普纳来和我们住些日子,她很调皮,很好玩。在我母亲静心的时候,玛妮看我母亲念神名时显得那么严肃,而玛妮根本不把我母亲的静心看得很严肃。总之,玛妮忍不住揶揄我母亲。她知道朵拉特麦喜欢听人讲波斯语。尽管玛妮不会讲这种语言,但是她非常善于模仿,她能够绝妙地模仿波斯语的语调,听起来她就像在说波斯语。因此玛妮就开始对我母亲说“假装”的波斯语,而朵拉特麦被玛妮迷住了,以至于停下静心,转身听她说话。

就在这时巴巴走进房间,他马上看出玛妮的把戏,他显得很不高兴。

“过来。”他对她说。玛妮大吃一惊,因为巴巴看起来对她一点都不悦。她走过去,巴巴是这样惩罚她的: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煮饭的锅,扣在玛妮头上。可怜的玛妮!饭锅正好罩在她的眼睛,直到耳朵上,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过来站在这个角落里,记住这个惩罚。”巴巴对她说:“不要再打扰别人的祈祷。你不知道她在祈祷吗?你为什么要打扰她?现在转过身去!”巴巴离开了房间。

玛妮站在屋角,很为自己感到羞耻。

过了一小会儿,小蔻诗德进了房间,看见玛妮头上罩着饭锅站在屋角——玛妮看起来很滑稽——蔻诗德开始笑起来。就在这时巴巴又进来了!“你在笑什么?”他问蔻诗德。

“玛妮头上顶着锅站在那儿很好笑。”蔻诗德回答说。

“噢,这么说你认为她看着可笑,是吗?”巴巴说:“那么过来。”他拿起另一只锅,放在蔻诗德头上!“现在你们俩儿可以一起站在墙角了。”他对她说。

她们俩看起来非常好笑,我们不得不赶快离开房间,否则我们也要开始大笑了。

就这样巴巴给了她们各自的教训:不要打扰别人的祈祷,不要笑话别人的不幸。她们受的惩罚本身也很好笑,这迎合了巴巴的幽默感。打她们不是巴巴惩罚人的方式。当然,在这之后巴巴拥抱了她们,她们完全得到饶恕。

一天巴巴坐在邮局阳台上。我说过巴巴很少进我们的房间,他总是坐在阳台上。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送给巴巴一枚金戒指,这天巴巴派古斯塔吉来我们房间,对我们说不管谁有金戒指都拿给巴巴,作为交换巴巴会给她另一个。

我们中间只有两个人有金戒指:我有一个,是乌帕斯尼.马哈拉吉给我的;大蔻诗德有一个刻有图案的好看戒指。我努力把我的摘下来,但怎么也摘不下来。大蔻诗德的是结婚戒指。古斯塔吉走出去对巴巴说我的摘不下来,巴巴又派他进来说,他要取一个戒指给巴巴。所以我又一次次地努力,最后戒指终于从手指上下来了。古斯塔吉把它拿给巴巴,过了几分钟巴巴走进我们的房间,手里拿着两枚戒指。

在我们房间的一个窗台上,我们摆放着巴巴的照片和两个银花瓶。我们在花瓶里放着花,每天早上我们向巴巴的照片行礼。巴巴此时站在他的照片前对我说:“把这个戒指拿去保存好。”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这就是我刚才给巴巴的那个戒指,是乌帕斯尼.马哈拉吉在萨考利给我的,我意识到巴巴想亲手把这枚戒指戴在我手上。然后他把另一枚别人给他的戒指戴在我的同一个手指上。戒指很漂亮,上面刻着巴巴的名字,他对我说:“永远戴着它。”我这样做了。所以我戴的两枚戒指都来自于巴巴。

有一次禅吉,我曾说过他在孟买开了一家影院,带来一部叫《圣人萨苦》(sant sakhu)的电影给巴巴看。说的是一位女子的动人故事,她像弥婼(Mira)一样是个圣人。巴巴决定在1925年5月乌帕斯尼.马哈拉吉生日时放映,他邀请了全村的人来看电影。电影开始时,我们女孩们很快走到巴巴坐的地方,坐在他身后。

巴巴离我们很近,娜佳悄悄地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巴巴的长袍。随后小蔻诗德也这样做了。我想:“若是她们可以摸巴巴的长袍,为什么我不行?”于是我也伸手去摸巴巴的长袍。我基本上没碰到,我只是轻轻地把手指放在一个松褶上,这时巴巴突然转过身质问:“谁碰了我的长袍?”

不得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是我,真是让人尴尬。当然巴巴给了我一通训斥:“你为什么那样做?”他问:“你是不是有摸男人衣服的习惯?”

他让我非常难堪。“不,巴巴。”我回答:“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这是第一次。”

其她的女孩子,娜佳和蔻诗德,可以做这类的事情而巴巴不介意,但他对我非常非常严格。

巴巴很喜爱运动,尤其是板球。打板球时他特别重规则。有一天上午碰巧几个人从阿美纳伽来美拉巴德,正好为板球比赛凑足了人数,巴巴兴致很高。“准备好,”他说:“我们将打一场板球!”

当满德里在置放三柱门时,巴巴到我们房间对我说:“快,把我的头发绑在后面。我要打板球!”

我跑向缎带盒,选了一条好看的缎子丝带,巴巴拢着他的头发,让我在脑后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因为巴巴的长袍前面总是往下敞开一些,长袍后面也比较松,这使他的颈背露出来。巴巴从我们房间走出时,他从背后看着很可爱,身材修长,棕色的头发卷曲发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落在他白皙的脖子上。

巴巴打板球很认真,但要把板球打好,需要自由地跑动,所以他把长袍掖在裤子里。我们从远处看他打球。巴巴在阳光下很美,专心地比赛。我尤其喜欢看巴巴奔跑。

过了一些日子,在1926年底,巴巴带我们去罗纳乌拉(Lonavla),然后去孟买呆了一个月,我们又看了巴巴打球。那是在罗纳乌拉的一个很短的比赛。巴巴的母亲希瑞茵麦在那儿,还有我母亲、顾麦和我姐姐。男人们比赛时,巴巴不喜欢我们盯着看,因此我们从住处的阳台上,在长辈们身后偷看巴巴在花园里比赛。

巴巴那时候很强壮,削瘦结实,他是个多面手,擅长击球、投球和守卫。

我们初到邮局,竹席篱笆建起之前的一天,我们看见巴巴穿过田野,我们能听到他一边走,一边优美地唱歌。当巴巴停下唱歌,朝我们走来时,我们正在邮局阳台上做饭干活。

“你们知道你们此时和我在一起是多么幸运吗?在这些日子里?”他问我们。“是的,巴巴。”我们回答,但那时候我们并不真正知道我们是多么幸运。如今我们珍惜那些巴巴仍在说话和唱歌的日子。我们想不到巴巴会保持沉默四十四年,我们将多么怀念他的谈话、唱歌和笑声。

过了一段时间,巴巴对我们说,从1925年6月15日开始他将为了工作保持沉默。但是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麻雀在邮局的屋顶建了一个巢,巢里寄生了虱子。顾麦从阿美纳伽来给鸟巢喷杀虫剂,但她站在梯子上时,梯子滑倒了,她摔下来并受了轻伤。由于顾麦的摔倒,巴巴把他开始沉默的时间推迟到1925年7月10日。

1925年7月9日,巴巴来到我们的房间。当时巴巴住在“小屋”,他近期内根本没来看过我们。现在我觉得那是为了让我们习惯于看不到他,从而不会太想念他。

他对我们说:“从明天7月10日起,我将保持沉默。当我工作结束时,我会说话。你们都要保持快乐,照顾好身体并服从我的命令。”巴巴这样对我们说话,让我们感到这次沉默不是很严重,这样我们就不会感到难过。巴巴还说晚上天气冷时我们要穿上暖和的上衣;不要用冷水漱口;我们要记住他给我们的其它所有命令。他还叫我们为巴巴简中学的孩子们做饭,并保证做好。我们不能把他们当作是村民的孩子,而是把他们当作我们自己的孩子,怀着爱和关心为他们做饭。巴巴对穷人的爱是那么美。他随后对我们说,他将不来看我们了,并提醒我们要快乐与服从他的命令。

之后巴巴转向我,对我说他还要斋戒一段时间,每天我要煮一大杯牛奶送给他。他要我注意别让牛奶沾上洋葱或大蒜味儿,所以从那以后我没有碰洋葱或大蒜。我还要给他做热青辣椒,把青辣椒切开后装上切碎的大蒜馅和盐,然后用油炸。娜佳帮我做这个,因为我不能摸蒜。从那时起,在碰巴巴的杯子之前,我就注意不让手有任何味道,甚至没有火炉的煤油味。我把牛奶和辣椒准备好,这样当一个女孩跑进来说“帕椎在等着巴巴的牛奶和辣椒”时,我能够赶快煮牛奶,现炸辣椒。

就这样巴巴在开始沉默时每天只喝一杯牛奶,吃一只辣椒。他那时一定在做一些非常特殊的工作。

从7月10日开始我们听到一个新声音,大声击掌的声音。 “噢,那一定是巴巴在击掌,引起满德里的注意,” 我们想。最初保持沉默的那些日子对巴巴来说一定很困难。巴巴性格外向。他喜欢说话、唱歌和大笑,他不习惯沉默。巴巴有那么多工作,他仍然指导并负责一切事情。做任何事儿都要请示他,所以他自然想说话,但他没有。这对巴巴来说是非常非常难的。笑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当他身边的满德里讲了某个好笑的事儿,巴巴却不能笑出声。他在嘴上绑了一条手帕,来提醒自己不发出一声。巴巴给自己施加了这么大的负担。开始时巴巴在一个石板上飞快地写字,因为他周围那些人不明白他的手势。我记得他用英语和古吉拉特语写。

如今在夜晚,当我想起亲爱的巴巴时,我不知道在7月9日夜里12点之前,他是否在“小屋”大声地唱歌。他喜爱唱歌,而他知道再过几分钟,他在此生再也不能唱歌了。

那时我们把巴巴的沉默看得很轻。最开始时巴巴曾对我们说,当他的工作完成时他就会开口说话。因此我们想:“噢,是的,七天会过去的,那时巴巴就会说话了!”但是七天过去了,巴巴没有说话。我们等啊等啊,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巴巴仍然沉默。我们感到事情严重了,我们互相询问:“巴巴将在什么时候说话?”我们想念他的声音,他的谈话,巴巴那优美的歌声,和他的欢乐。

一天我们问巴巴:“我们什么时候听到您可爱的声音,巴巴?我们什么时候再听到您唱歌说话?”巴巴在他的石板上回答说:“我做完我的工作时,就会再说话。”

巴巴一直给我们希望,使我们不会感到无望,但是接下来的四十四年中,巴巴一直保持沉默。

我们的院子有一段时间用竹席围起来,在院子里有一个用竹席编的临时大厨房,屋顶是铁皮做的。有很多新人从阿美纳伽来接受巴巴的达善,他们对我们感到好奇。巴巴悄悄地建起这个竹篱笆,我们为此感到高兴。我们不走出去,除了巴巴和古斯塔吉,男人不能进来。新厨房有五个烧木柴的火灶,在这个厨房里为巴巴简中学的孩子们做饭。我母亲指导这件工作。她告诉娜佳和其他女孩为这么多人做饭所用的豆和米、香料和蒜的适当用量,之后她们开始在这些火灶上做饭。

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没有自来水,在院子里只有一个带水龙头的大桶,桶离厨房有一段距离,我们要多次的跑来跑去洗米和豆,然后把米和豆放进火灶上的大锅里煮。火灶很热,烟很大,铁皮屋顶也会变得很热。

每天要为一百多人做饭,要在上午十点之前做好。因此每个人都很忙碌,都跑着做自己的工作。

巴巴亲自为孩子们盛饭,并给任何一个饥饿的路人饭吃。有时他会用手指检验一下饭是否煮熟了。

然后巴巴说在晚上要做蔬菜。菜必须在做前细心地去除沙子和碎草,洗净;还要为学校的孩子和满德里做很多薄饼。

我们每个人都分配有各自的任务,那些日子每个人都整天忙碌。那时村子里没有学校。巴巴第一个为这些村民开办学校,第一个让他们知道他们能够学会读书写字。

一天早上,也许是巴巴开始沉默后的一个月,他走进我们的院子,站在邮局东侧阳台上。巴巴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我没有看见巴巴,因为我正在房间里清洗他的早餐用具,他一定是向在厨房工作的女孩之一拍掌示意。她们跑过来时,他打手势说:“叫美婼来!”她们跑进房间对我说:“赶快,美婼,巴巴叫你!”“噢,”我边向阳台走边想:“巴巴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希望我没有犯什么错。”

巴巴刚洗过澡,他站在阳台上被他用作凳子的木制行李箱旁。阳台高出地面约18英寸,我站在地上仰望着他。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巴巴是那么美。他非常年轻,非常非常清瘦。巴巴的皮肤很白皙,这天早上他的脸有些发红。他的棕色头发松散着,在太阳下发光,发梢是金色的,像是一个光环围绕着他。巴巴穿着一件新长袍,新鲜洁白,在颈部敞开,胸口露出的V字形皮肤因太阳晒呈粉红色。

巴巴问我:“你在做什么?”“我在做我的工作,巴巴。”我回答说。“你快乐吗?”“是,非常快乐。”我告诉他。他在跟我闲聊。

然后巴巴坐在箱子上,拿过石板,在上面写下他想对我说的话。

“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认出你是我的拉妲(Radha)。”他说。他还对我说了其它一些话,但我只能对你们讲这么多。

美拉巴德的气氛非常美好。每个人都为服务巴巴而高兴;我们工作时又跑又笑。后来有一天有人对巴巴说了什么,使巴巴很不高兴。他把我们女孩们叫来。

“你们所有人都马上离开,”他对我们说:“这一刻就离开美拉巴德,回阿美纳伽去!”

我们没有收拾行李,穿着旧纱丽,把纱丽搭在头上,我们穿过田野,开始沿着马路向阿美纳伽走。“走”就是“走”,我们不能停下来换衣服或找一把伞遮阳。

“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心里纳闷:“为什么我们被轰出来?”我们舍弃一切来跟巴巴在一起,现在不知道往谁家去。

就这样我们很慢地沿着马路走,边走边担心,边担心边走。村子里一条无家可归的狗,我们一直在喂它,跟在我们后面。

所幸的是我们走得如此慢,因为过了一会儿我们听到拍手声和身后追赶我们的脚步声。我们转身看到一位满德里向我们走来。他对我们说巴巴叫我们回去。我们是那么释然和高兴!我们转身,非常快地走回美拉巴德,继续我们的工作!

到了1926年2月巴巴生日那天。我们做了叫做拉瓦(rava)的重料甜食代替蛋糕来庆祝生日。它由粗粒小麦粉、酥油、糖、葡萄干和杏仁做成,热的时候吃。它不但美味可口,还有诱人的香气。我们通常在一个人生日的早上同茶一起吃。

在巴巴生日的早上,他坐在邮局附近的赛朝廷(Sai Darbar),娜佳的父亲马萨吉是个优秀厨师,他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拉瓦放在巴巴面前。满德里先被叫过来,巴巴给他们每个人盘子里盛一大份拉瓦,一个接一个。然后轮到妇女们。我喜爱拉瓦,并很高兴巴巴给这么大的份。我们很少有这样的优待。那天一大早,我就热切地盼望着一盘美味的冒着热气的拉瓦和一杯热茶。

一些年长的妇女得到她们的,然后轮到我了,于是我把盘子递给巴巴。他把手放进锅里,拿出一小撮像花生粒那么大的拉瓦放到我的盘子里!我看着巴巴,不知道说什么。

巴巴对我说:“你感冒了,不是吗?”

“没有,巴巴。”我说:“我没感冒。”

“嗓子疼?”

“不疼,巴巴。嗓子不疼。”

巴巴然后说:“好吧。”他把勺子放进锅里,给我盛了一大盘!我们女孩子拿着一盘拉瓦和一铝杯茶,走回房间静静地享受我们的盛宴。

巴巴给所有的人盛拉瓦,看起来那么美。我仍然记得他当时是多么可爱。巴巴十分有趣,他喜欢揶揄我们!但他也知道我曾经感到嘴馋,并向我显示他知道!

一天下午四点半过后,有人叫道:“巴巴来了!”我们很快把工作放在一边,整理一下纱丽,巴巴拿着一个板球拍、球和三柱门到达。

“我教你们怎样打板球。”他对我们说。于是巴巴给我们演示怎样击球和投球。他解释了怎样得分,怎样击中边界等等。巴巴教我们,我们学得很开心!那天我们打了一小会儿板球,巴巴看到我们都懂了这个游戏,他就让我们每天要打一个小时。

我们还很年轻,并且总是呆在院子里;但巴巴不想让我们感到被禁闭。他也知道我们需要锻炼。所以我们通过打板球,可以大叫大笑,感到自由,我们的头脑就不会感到我们被关闭起来了。

巴巴的三摩地还没有建造,山上唯一的建筑是那个旧军用水塔,在1926年它还没有修缮,所有的新临时建筑都在铁路另一边的下美拉巴德,包括邮局、主房(客栈)、小屋和浴房。巴巴开始沉默后,甚至此前的一段时间,我们很少看到巴巴。1926年中期的一天,古斯塔吉从他邮局阳台上的储存间叫我们:“快看!看,巴巴在向山上走。往那看。”我们都冲到邮局院子里一个能够看到铁路那边的地方。

我说过邮局有高高的竹席篱笆,它围住我们的房间和临时厨房,这样人们从外面就看不到里面,我们可以自由地工作。但我们也没有开阔的视野看到外面,我们不知道巴巴正在上山。它仍然属于禁区,巴巴去那里是不寻常的。

我们跑到能看见铁路的唯一的高处,在那儿我们看到巴巴正一个人向山上走,他穿着白色长袍,头发散开,非常可爱。巴巴刚穿过铁道口开始上山,这么多天后才看到巴巴,我们激动地互相推挤着。他一定是听到了我们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因为他转过身来。

“巴巴在看!”我们叫道,我们向他挥手,他挥手回应。我们非常高兴!

他又走了一小段路,回头看我们是否还在那里观望,我们又向他挥手,他挥手回应。

所以巴巴就这样往山上走,不时停下,转身向我们挥手。那时候山上没有树,我们能很清楚地看着巴巴上山。巴巴看起来非常甜美。当他到了山顶时,他又转过身,我们还在那里。巴巴对我们显得很小,我们对他也显得很小,但我们又向他挥手,他也向我们挥手。

那时候山上没有门也没有墙,只有一个大水塔,水塔里面有两个大房间。因为是水塔,所以地面上没有门(后来的门是为修爱院的男孩们建造的),只有一些台阶通向一面墙顶部的一个开口。那时水塔上面的一层楼还没有建。巴巴站在这些台阶的最顶端,然后转过身,向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将进入水塔。因此我们走开了,巴巴进入了大水塔,闭关做他的工作。

后来在1926年底,巴巴解散了一切。学校停办了;我们收起所有的厨房用具,收拾好我们的箱子,准备跟巴巴一起离开。巴巴让人拆除了所有在美拉巴德的临时建筑,包括赛朝廷、巴巴简中学等等;只有邮局、主房、小屋、桌屋和浴房保留在下美拉巴德。我们和巴巴一起离开,前往罗纳乌拉和孟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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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局模型的照片(后面是铁路和美拉巴德山,山上的建筑是旧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