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锚在世间

作者:埃瑞奇发布于 2020年1月5日

前几天我说我们全都在同一条船上,我们和你们任何人没有区别。今天早晨我想起了这个,是因为有个人和我交谈时,她对我说,她很灰心丧气,因为跟随美赫巴巴这么多年,她仍充满了缺点。“如果我们不变得好一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问。我不禁大笑起来。我希望她不会觉得我无礼;我不是在笑她,我笑是因为完全相同的事也发生在我们这些和巴巴一起生活的人身上。

我来跟随巴巴时并没有在寻找上帝。我没有在找寻灵性答案,我快乐地生活在世间。我拥有一切。实际上,我告诉你们,我的生活如同天堂一般。我有大堆的男女朋友,我的家人爱我,我的朋友们爱我,我住在一处有漂亮花园的大宅院里,我上最好的学校,有好几个家庭教师,总之,我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放弃所有这一切来跟随巴巴。我是怎么来的,那是另外一个故事,我以前已讲了多遍了。只须说我和我的家人放下一切来加入巴巴就行了。他叫我们来,我们就来了。

然而,在放弃一切来跟随巴巴以后,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呢?不是说我们是抱着获取什么的想法来的,不是我们期望什么,而是别人会提出这个问题。他们会说:“你们和巴巴生活了这么些年,你们得到了什么?”一旦他们这么问,我们就会想:“他们说得有道理。我们放弃了世间,放弃了一切,在巴巴身边生活了许多年,和神人阿瓦塔亲密地接触,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似乎不比初来的时候强多少。事实上,有时几乎好像变得更差。”

我们不只会这么想,甚至还会向巴巴表达出来。不是我们会去找巴巴抱怨,而是,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你对什么不满时,有很多个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办法,而无须简单说出来。当巴巴似乎置若罔闻时,我们会在一旁嘟嘟囔囔发牢骚,会皱着眉头,闷闷不乐。你们知道小孩子没达到目的时是什么样子,他会不高兴,拉着脸;不用问你就知道——这个孩子不高兴了。我们就像这个样子——小孩子。

巴巴让这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们在他身边坐着,他忽然主动提出了这个话题。他打手势说:“你们跟我生活了这么多年,仍然有那么多缺点。这是为什么?你们放弃了世间,放弃了一切,真心舍弃所有这一切,来我身边生活,服从我的命令,而你们似乎和最初加入我时没有多大区别。为什么会是这样?”

当然,我们无言以对,因为这些问题在我们心里已经压抑了很多个星期,可以说有几个月的时间。巴巴继续说:“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随后他给我们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在印度某个地区生活着一位大师和他的弟子们。由于他们是和一位真正的大师在一起生活,满德里的生活是由世间杂务和活动构成。他们起早贪黑忙于做大师指示的各种事务。他们无怨无悔地履行职责,一切都顺顺当当。

多年过去了,满德里的热情开始有所减退。不是他们不愿照大师说的做——他们仍然百分之百地服从他,但从前的一些热忱和精神头却在消失。生活似乎平淡无味,无创意。大师注意到这个情况,一天,他把满德里叫到跟前说:“到现在为止,你们没有喘息地辛苦工作了多年。你们觉得我们放一次假如何?”

“放假?放什么假?”满德里问,被大师的建议搞糊涂了。“一次假期,”大师解释道,“放假二十四个小时,你们想做什么都行。不用干活,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尽情享受。”“尽情享受,”一个满德里嗫嚅着说,“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吃两份米饭豆糊而不是一份。”“不不不,不是,”大师坚持道,“我的意思是说过一个真正的假期。我们不受任何方式的限制。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

“可以喝酒?”“对,我不是说了没有限制吗?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唯一的条件是,对最想做什么你们得达成一致,然后我们就行动。”

满德里意识到大师是绝对认真的,他们开始热心计划二十四小时的假期。经过一番讨论作出决定——户外野餐是很理想的,于是大家开始出主意。有的特别关心食物和饮料;有的不太在意这个,而是一心想在一个优美的环境里野餐;有的则反对说,他们不想步行几英里去找一个什么好地方,等等,等等。

大师积极地参与着所有这一切,带着极大的兴趣倾听各种建议,偶尔提一些自己的建议。最后决定,三个星期之后满月那天,白天,他们一起玩牌。他们听音乐,畅饮,享受美餐,然后,夜幕降临时,他们走到河边,坐上大师泊在那里的船,到对岸的城里买东西等,在月光下的水面划船游玩通宵,享用酒、鸡肉和馅饼,以及应有尽有的美食。最后,黎明时分,他们将返回岸边,走回驻地,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们辉煌的二十四小时假期。

委派一名满德里负责音乐,挑选唱片,确保留声机正常工作。另外一个负责食物。每个满德里都指派了具体任务。

每个人都对这一前景万分激动,大师似乎也在盼望着。接下来的几周,他就此事不断地提醒满德里。如果有人身体不适,他会说:“最好吃点药,你要精精神神地去度假。”要么对另外一个人说:“别忘了订购足够的酒,不能不够喝。你肯定馅饼够吃吗?我们的篮子够不够大,能装得下所有的东西吗?我们在出发前做好饭,到时饭还热不热?要不我们安排在船上做饭?”

总之,大师关照着每一个细节,让每一个人都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假期保持高度的兴趣。满德里的精神头再一次被提了起来,轻松的玩笑和活泼的气氛再度充满大师的营地。很快,他们便沉浸在日复一日的职责中,直到一天早晨他们有点吃惊地听大师说:“两天以后就月圆了。”

当然,他们没忘记度假的事,但因忙于日常杂务,忘了时间。意识到两天后就到假期了,他们又格外激动起来。

最后,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们起床美美地吃了顿早餐,第一次悠闲地享用早餐。无须工作,所以他们可以放松地享受。有人甚至还睡了懒觉,不过,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急切地盼望着假期,所以一大早就起床了。

洗浴早餐完毕,他们走进满德里大厅,开始和大师玩牌。同时,负责音乐的满德里打开了留声机,负责食物的人把一篮子甜食拿进大厅,以便他们边吃边玩。就这样开始了。

大师没有食言,而且决不马虎。随着活动的进行,炸肉排、小馅饼和烤肉串也一一呈上。他们想要的一切都到位了,并且丰富充足。他们喝着果汁和冰冻饮料,下午打开了酒瓶。一些满德里取出了小风琴和手鼓,开始随着唱片唱起来。总之,他们都尽情地享乐,大师也沉浸在这一切当中。

夜晚来临时,他们已经喝得有点醉了,摇摇晃晃走到河边上了船。接着是一番讨论。他们是该留一顿饭的食物晚些时候食用呢,还是此时此地吃过晚餐,之后在星月之下,听着音乐,喝着酒,顺流而下度过良宵美景?他们决定,还是现在用餐比较好,也不必麻烦在黑暗里盛饭了。于是他们坐在船上吃晚餐。

吃完饭,天黑下来了,月亮自地平线冉冉升起。真是一幅梦幻般的图景,在这样一个河面上,听着水浪拍打着船弦,看着月光洒在岸边的树上,投下婆娑树影,看着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更多的酒被打开了,小风琴和手鼓又被拿了出来,他们开始唱巴赞。同时,其他满德里轮流掌舵,载着欢乐的人们顺流而下。

每个人都对这个假期感到满意。在辛苦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即使这么一个小小的假期都被认为是了不得的,有大师的陪伴,有如此的月夜和河水,歌声和美酒,谁都没有丁点儿的抱怨。

天刚一透亮,大师拍手说,现在该回去了。于是,有点不情愿地,他们开始掉头返回,这时,船猛地摇晃了一下。“怎么回事?”大师问。原来,随着天色渐渐亮起来,随着大师的拍手声将他们从梦幻中惊醒,他们吃惊地发现船还拴在河岸上!头天晚上他们根本没解开缆绳,他们划船欣赏美景的整个时间,一直都原地未动。他们全都产生了和大师一起整夜在水上游玩的错觉,可实际上他们哪都没去。

巴巴随后转向我们,打手势说:“你们都说放弃了世界,把一切都留在了身后,事实上,你们谁都没有解开缆绳。你们还牢牢地拴在世间。”

巴巴如是说,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们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了,因为当然,我们知道这是事实。我们放弃了世界,抛下了一切,在某种意义上这是真的。但是在内心,我们不得不承认巴巴说的是事实,即我们还牢牢地抛锚在这个世界里。并且依然如此,我承认。如若我没有牢牢地抛锚在世间,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给你们讲这个故事。我在这里,坐在满德里大厅,和你们说着话,这个事实证明我还没有解开我的缆绳。

译自《曾经如斯——跟美赫巴巴一起生活的故事》That’s How It Was, Stories of Life With Meher Baba by Eruch Jessawalla, Sheriar Foundation, 1995

翻译:美赫燕 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