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最难表达的关系,也许是与神的、尤其是与神人——阿瓦塔之间的关系。这样的尝试是在定义不可定义的,在描述超出人类意识与思想的东西。即使神选择揭示自身,采用的也是“我是那”或“索哈姆(Soham)”等非定义性词汇。而这个“那”究竟又指什么?
对于我,神的概念只是人类头脑的想象。天堂之神未被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发现,至少在地球上如此。如果你想在天堂里找到神,你就只能在天堂里寻找,这是我的想法。因此这不是我要找的那类神,我要找的是悲伤时能在他面前哭泣,他则愿倾听的神。我要找的是可诉求可依靠的一种人格神。
美赫巴巴不符合我这样的一种人格神概念,一种深受印度教传统影响的概念。我从朋友阿密亚·库马尔·哈斯拉教授处听说美赫巴巴,他与我近邻而居,是影响我一生之益友。我们平日在一起谈论很多事情——社会、政治、灵性的——观点大多分歧不一,因此讨论经常很激烈。我期待他作为孟加拉人,多谈谈罗摩克里希那·帕拉宏萨或奥罗宾多,可每次他都导向美赫巴巴。他对我讲巴巴的生平故事,巴巴的大师,他的奇迹,他对玛司特的工作,以及他广泛的世界旅行。但这都不让我满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各大师的生平中似乎太司空见惯了。
那是在1940年代末,印度次大陆于1947年8月15日分裂为印度和巴基斯坦两国的创伤依然疼痛。印度教徒将分裂责任归咎穆斯林。正是在这种氛围下,我看到巴巴的照片,见他穿得像阿拉伯人,要么穿戴西服,令我反感。这种感觉又因他的文献强化,其中包含了许多乌尔都语和波斯语术语。我想:“我们为何不崇拜属于自己传统和文化环境的灵性大师,”我思付:“辨喜即便去美国也不穿西服。奥罗宾多不着英式服装;即使甘地也拒绝这样做。”类似这样的想法让我远离美赫巴巴。
然而似乎巴巴对我有不同的安排。有一天阿密亚来告诉我,巴巴要在普纳的古鲁帕萨德举行达善。时值1960年夏,我的大学暑假期间。阿密亚对我说:“苏伦德拉,你瞧,此时你可以不相信美赫巴巴是人身上帝,但想想万一你以后相信了,在巴巴离开肉身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办?你会悔恨终生,而那时已再无可能得到他的达善了。”这种论点对我有吸引力,于是同意随他去达善巴巴。
我只是出于好奇去见巴巴,其中并无虔诚或信仰之心。什么敬献都没带:没有花环,没有帕萨德,连一朵花都没有。也不期望来自巴巴的任何奇迹。我跟阿密亚站在人群后面。巴巴坐在沙发上,人们排队近前,他一一拥抱,并发帕萨德,长队缓慢向前移动着。
我注意到巴巴身上有一种辉煌的临在。那是灵性的,但不是我所期待的。他头部显得大,但肩膀和身体文弱。他稳稳坐着,只有眼睛和手指在动。虽沉默无言,他的脸却在对我不尽地言说。他身穿粉色上衣和白色长袍。埃瑞奇半弯腰在他身侧,翻译着他的手势。
我们站在人群后面,阿密亚问我要不要过去得到巴巴达善和拥抱。我注意到队列依旧很长,便谢绝了。我对阿密亚说:“你想的话自己去排队吧,不用管我。”至今我也不知道阿密亚当时怎么想的,他决定跟我待在一起,不去达善巴巴。就在这时,巴巴朝我们招手。我以为他在叫阿密亚,很明显阿密亚也这么想,因为他急忙穿过人群,过去巴巴那里。没走几步,巴巴再次打手势,同时埃瑞奇的声音从麦克风传来:“阿密亚,巴巴叫你的朋友。”
听此,阿密亚立刻回到我身边,说道:“苏伦德拉,巴巴叫你。”这让我既惊又喜。巴巴似乎不需要对我的介绍。“他怎么知道我是阿密亚的朋友?他何以能在一大群人中以这样的方式把我挑出来?之前阿密亚给巴巴写信提过我吗?”这类问题不断在我脑海闪现,但无暇顾及,不多时站在了巴巴面前。
巴巴给予的慈爱和关心超出预料。他问询我的行程和来访目的。他尤其想知道我是来普纳游览还是专程来达善他。听到我专为达善他而来时,巴巴显得很高兴,让我在达善这些天和他同住。我欣然同意。这样的机遇让我获益终生。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灵性大师们的生平故事,如今获赐与一位大师共同生活的机会,亲睹至师怎样工作。
不过准许我同住的同时,巴巴附加了一项限制。他说我只须观察,不要提问。“只是在这里观看。”他指出。尽管对我来说不提问很难,我还是同意了。
巴巴曾宣称人们要么把他当作神,要么是骗子,但不应称他为萨度、圣人或苦行僧而贬低他。我开始认识到这句话背后的真理。此刻我面见的这个“人”,无法归类于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圣人。他只能是神或骗子。而在我看来他不可能是骗子。我读过有关他生平的一些书,熟悉他所身体力行的、及对满德里所严格要求的正直与诚实。那么,他是神吗?我开始认真起来。“他若是神,他真实了解我的一切吗?”我忖度。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知晓。
下午通常是巴巴让人读爱者来信的时间。在一次读信期间,我被告知巴巴收到了我父亲的一封信,信中抱怨我不愿结婚。巴巴让我解释为何不肯结婚。当时我无法告诉巴巴。巴巴听后说:“你应该遵从你父亲的愿望结婚。”我对巴巴意愿的接受令他开心。他心情愉悦放松,对我要娶的女孩列出了细致长串的描述,让我把这个描述写信讲给我父亲。我对巴巴说我会给父亲写信。然后巴巴让我复述他刚才说的话,而我做不到,在场所有人包括巴巴都大笑一场。于是巴巴让我在他面前写了信。
我提及这个是因为它显示巴巴不设限。他不给人固定的曼陀,除了他的爱。他的为与不为皆因人而异。比如,巴巴同意我父亲意愿的同时,却拒绝只有独子的阿密亚的寡母的同样心愿。她来巴巴这里,唯一要求是他允许阿密亚结婚,然而巴巴每次都拒绝。那些与我们两家亲近的人现如今能理解巴巴缘何态度有别了。这正是大师之做为——因人施教。
在古鲁帕萨德的这些日子,我记得的另一件事与印地语阿提有关。那个时期,在每次达善活动结束时,都唱这首阿提。它谱曲优美,但我发现其中含有大量的文法错误。每次唱阿提时,我都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巴巴为何不把他的印地语阿提歌词弄好一点?”我不明白巴巴为何接受这种不甚规整的填词,尤其是英语阿提无论在音乐还是语言上感觉都很好。
一天巴巴让我唱一首自己创作的巴赞或祷文。我唱到:“我不停向真正的父亲、至古之父美赫巴巴致敬。”这后来发表在《师利美赫巴巴灵性歌集》上。听完祷文唱诵,巴巴评论说梵文上有些错误,要我让普纳德干大学的潘度兰格·沙斯特里给予更正,他当时正好在听众中。我依令把手稿拿给沙斯特里,他为我做了校正。我注意到他在最后一节做了改动,我曾在此处插入几句印地语用以押韵。
第二天我给巴巴演唱矫正后的祷文,巴巴显得满意。巴巴给我上了一课。我是一个追求完美与艺术表现的人。因此对我,他要求完美。这是他纠正我所作赞歌的原因。但对他的爱者,他要的是爱。
由摩度苏丹创作的这首阿提发自心灵,而非艺术作品。这是巴巴接受其原创的原因。不仅如此,巴巴还把它作为所有达善活动的赞歌,这首阿提被以巨大的情感与奉爱,唱遍全印度。
一次在古鲁帕萨德,巴巴来到外面草坪上,因为他的爱者坚持请求与他合影。他曾亲自表示不想拍照,但既然爱者们愿望强烈,他给予许可。巴巴打手势让所有人过来。人们纷纷涌过去合影。我感觉最好遵从巴巴的意愿,不参与拍照。
第二天,朋友们让我陪他们去米兰照相馆取与巴巴的合影。因为我没照片可取,所以不想去,他们告诉我米兰照相馆收藏有许多巴巴其他的照片,我可以选一张。这打动了我,于是跟他们去了。令我惊讶的是,我们到照相馆时,我发现在玻璃窗里有一张我与巴巴的合照。那是在一次家庭访问活动中拍摄的。巴巴散发着光辉,坐在沙发上,身穿白色亚麻长袍,佩戴着花环。我立刻感到巴巴是多么知晓我们隐密的渴望,又是多么慈悲地设法满足之。
我向至古者美赫巴巴致敬!我想起1962年11月东西方大聚会,他给从全印度乃至全世界前来普纳参加达善与撒唔斯的爱者们的一则信息:
你们不远千里而来,不是来参加某种会议或者聚会,而是来享受我的陪伴,感受我的爱在你心中的焕新。这是东西方的孩子们相聚在父亲的家。
世上所有宗教都宣称只有一个神,造物界众生之父。我就是那个父亲。
——美赫巴巴
译自保·纳图编录的《美赫巴巴的爱的故事》
翻译:美赫锋 校对:美赫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