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游泳池

虽然玛格丽特很高兴能与巴巴一起住在花园镇的房子里，但她和拉诺相处得不是很好。这两人在美拉巴德一向不和，总是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争吵辩论，到拉合尔后她们的分歧继续存在。 

“我和拉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反感，”玛格丽特解释说，“如果我说什么东西是蓝色的，她会说是黑色的。拉诺极为好辩（这是美婼不喜欢的）。有一次，我记得只是出于讨厌，对拉诺开了个玩笑。我们那时在拉合尔，拉诺和我同屋合住了几个月。

“室内昏暗（窗帘闭合），因为天热，要阻挡阳光或光线进来。在角落里有一面镜子。房间带有一个很小的浴室（这是一种奢侈）。我们分担家务，我的工作是每天擦洗可怜的石地板并擦镜子，她的工作是保持浴室清洁。

“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外面的院子里。巴巴与美婼、玛妮等人在那里。拉诺颤抖着走了过来。‘玛格丽特没有擦镜子。’她说。

“我用一块布把它盖上了。可那又怎样？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们看不到自己，也幸好看不到。我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的高温下，不化妆啥的是什么模样。

“拉诺说：‘她是个糟糕的女人。她不清洁镜子。’

“我并不想表现得太和气。我说：‘你负责浴室。你没有好好清洁。’

“‘我每天都清洁，’她抗议道。

“‘跟我来看看，’我说。

“巴巴对我的所作所为很感兴趣，他跟我们过来。两三天来，我一直看到那里有一张很宽的蜘蛛网，上面有一只巨大的蜘蛛，拉诺并没有注意到。她忙于观察我在擦镜子上的‘罪过’。

“‘看吧，拉诺，那是啥？’我问，‘在我看来，这比一面脏兮兮的镜子还要糟糕。’

“她勃然大怒，而巴巴大笑起来。这对我来说是一次真正的胜利。

“‘那个玛格丽特，’拉诺恼火地说，‘她比诺芮娜还坏！’”

玛格丽特和拉诺的分歧，后来在爱大师的共同姐妹情谊中被搁置一旁。玛格丽特说：“后来，我们总是相处融洽。我很爱拉诺。她有幽默感，而且她对巴巴的爱很深很深。”

拉合尔天气酷热，气温高达109华氏度甚至更高，有些男满德里因此生病。韦希奴和卡里玛玛都在发烧，伽尼医生说他再也受不了了，请求把他送回罗纳乌拉，巴巴答应了。8月22日，尼鲁写信给阿美纳伽的大阿迪：

这里就像但丁的地狱！巴巴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没人知道……我认为，我们尚存的罪业，要在这里燃烧。我想这一定是唯一的原因。

｛注：《美赫主》第2941页。｝

尽管天热，巴巴却在烈日下每天两次往返于自己和满德里的房子——然后还到城里去寻找玛司特。女子们在他的伞上盖了一条湿毛巾，可即便如此，雨伞——还有巴巴的头——还是被晒焦了。

巴巴没有把自己局限于城里。7月15日，他离开拉合尔，在酷暑中旅行了两周，寻找更多的玛司特；他还在8月2日去了白沙瓦，为期4天。邓肯描述了在这样一次玛司特搜寻之后，巴巴和满德里的模样：

你看到巴巴与三四个弟子出发踏上玛司特之旅，看起来强壮又精神。两三个星期后，当他们走进花园大门时，你去迎接他们，帮忙把行李拿进屋。你会看到他们满是疲惫、胡子拉碴的脸，巴巴的脸也是；他们疲倦的眼睛，巴巴的眼睛也是；看到他们肮脏的衣服，还有巴巴的衣服，经汗水浸透多日，污渍渗进布料，板结在那里；你还看到衣服有挂裂破口，这是那些离奇的日日夜夜的纪念和外部小标记，迁移与工作、工作与迁移——大师日日夜夜让自己屈就于肉身存在的邋遢局限之中，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人类。

｛注：《行道者》第162页。｝

战争期间，盟军于7月10日登陆西西里岛，并在一个月内控制了该岛。7月25日，墨索里尼辞去了长达21年的法西斯独裁者职务。俄国人在夏季发动了第一次进攻，继续缓慢地将纳粹赶回德国。英国皇家空军把德国的主要城市变成了废墟，德国的U型潜艇在“大西洋战役”中战败。

与此同时，由于天气炎热，女子们整天关在房子里。早上她们会做些园艺工作，但到了10点钟，就热得只能进屋。晚上，酷热使人难以入睡。

房子的屋顶上有一个平台，女子们带着她们的小被卷去那里。没有微风，只有从门口吹来小股穿堂风。在这里，玛妮快速占位——与其他人抢占靠近门口的位置。

美婼说：“天太热了——不通风，没有微风，也没有沙尘暴——到了晚上，我们都爬上屋顶平台。我们带上床单和垫被，以为屋顶会吹点微风。但屋顶被太阳晒了一整天，变得很热，躺在被褥上，后背热得不得不翻身。

“一丝风都没有。你可以看到天空，而这是与室内的唯一不同。有人建议往平台上泼水来降温，但没人愿意提着水桶吃力地上楼去做这件事。”

玛格丽特也带着被褥睡在屋顶上。早上起床时，她坐起来，在垫被上做运动。秃鹫们在附近的田野上空盘旋，已死去或垂死的动物会被带到那里，每天晚上秃鹫都在附近的一棵树上栖息。

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说：“我希望秃鹫们意识到，我们在这里还活着，而不是死了。”

傍晚她们偶尔去散步。有一次，巴巴带她们走到房子后面的一座建在岩石上的大型旅馆。柯基·德赛的堂兄弟是当地一位商人，名叫霍米·德赛，他帮他们安排了行程，每天傍晚开自己的车带他们出去兜风，或者去里沃利剧院看电影。

过了一阵儿，巴巴说：“总是打扰他不好。而且我们无法随意出行，因为他还得工作。我们靠自己会更好。”

于是买了一辆二手的维多利亚马车。拉车的是一匹强壮、高大、温顺的石板色母马。瓦露为马割草，她们就不必买草料。

“那时巴巴常用维多利亚马车带我们去看电影。”美婼说。

马车只能容纳四个人，所以她们轮流去——先是玛妮和美茹，然后是吉蒂和拉诺，随巴巴和美婼一起。车厢带遮篷，每排坐两人，但玛妮和美茹会争坐靠近车夫的上方最佳座位，那里视野最好。去的时候又热又晒，但晚上回来时，户外的空气凉爽宜人。

有一次，车夫让马小跑着把他们送到房前门廊，他猛地停车，玛妮和美茹都差点摔倒在马身上。车夫年纪大了，后来他对他们说，自己晚上眼神不好。

“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把我们安全送回家的，”美婼说，“大路上有灯，但我们的房屋附近没有。我想这匹马认得路，把我们安全地带回了家。”

住在另一所房子的女子们不允许散步，也不允许参加多数外出看电影的活动。另外，电影是英文的，那所房子里的大部分女子听不懂。不过，巴巴确实允许她们去看了一些较好的英语电影和几部印度电影，尽管她们是分开去的，见不到巴巴。

｛注：她们在拉合尔与巴巴一起看的电影包括：《克里斯蒂娜女王》，葛丽泰·嘉宝主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员有诺玛·希勒、莱斯利·霍华德、约翰·巴里摩尔和巴兹尔·拉斯伯恩（美婼很喜欢这部，尽管是缩略版）；《这片土地属于我》，查尔斯·劳顿和莫林·奥哈拉主演（故事讲的是一个胆小的教师在祖国被纳粹占领时，成为了英雄）；以及由查尔斯·波耶尔和奥利维亚·德·哈维兰主演的浪漫感人电影《屏住黎明》。美婼很喜欢印度电影《罗摩衍那（罗摩统御）》，但她认为《巴拉特·米拉普》更佳。｝

大多数时候，另一所房子里的女子都与巴巴完全隔离，被限制在她们的院子里——除了艾琳，唯一的西方人。

“巴巴允许我每天出去散步。”艾琳说，“不能去他的房子附近，而是独自一人，在运河附近的莫德尔镇散步一个多小时。”

女子们在拉合尔的另一项活动是游泳。在一所穆斯林女子学校里有一个室外游泳池，霍米·德赛联系了学校校长，获得允许，当孩子们在教室里时，可以使用这个游泳池。学校下午4点半放学，所以在这之前，女子们就去游一个小时。

巴巴让玛格丽特带美婼和玛妮去，吉蒂有时陪同她们。只有这四个人去，因为她们不想让学校里有太多人。学校很远，所以她们坐马车去。

“学校有一个漂亮的大院，”美婼回忆道，“有花园和草坪，外面有可爱的高大树木。我们带着游泳衣，在泳池边一个用来更衣的小帐篷里换衣服。我没有泳衣，但我在巴巴装西方物品的袋子里找到了一件（是连体泳衣，能把她遮得严严实实）。他没用过，所以我用了。

“我们在卡沃学过游泳，但真正学会是在拉合尔。玛格丽特对我们的进步很满意，告诉了巴巴。”

在这里，玛格丽特教美婼如何在水下游，如何穿过泳池。

“玛格丽特给了我信心。她的教学方法很好。她对我说：‘我说过你会游泳。你在卡沃只因穿了那条笨重的宽松裤而下沉。’我们也很满意，终于学会了游泳。”

不过，美婼通常还是很乐意走出泳池，让玛妮上课。除了一位名叫理查兹夫人的欧洲女子和她的女儿外，她们上课时，游泳池没有其他人。（巴巴本人从未去泳池看她们游泳。）

几天后，她们不再去学校，因为巴巴现在也想让其他人去游泳。霍米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所有人的政府游泳池。

“那是一个漂亮的、奥运会规格的游泳池，周围有大理石护栏和更衣室。池水湛蓝，清澈可爱。”

水从浅水区的两根大管道涌入；泳池两侧嵌有铁杆，方便那些不会游泳的人抓握。

因为维多利亚马车不能容纳所有人，而且路程太远，所以她们乘巴士前往。“所有女孩都上了车，”美婼继续说，“里面拥挤不堪，每人都带着泳衣和毛巾。但不管我们有多不舒服，还是要去游泳，所以没关系。”

玛妮还不太会游，所以宝贝佩琳17岁的女儿蔻诗德自愿守护她。玛妮开始游泳，但很快就沉入水中。与此同时，有人在叫蔻诗德，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泳池外。当她转过身来，玛妮已经不见了。她抓着玛妮的泳帽把她拽了起来。

“你应该扶着我的！”玛妮愤愤不平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一下都不会划！”蔻诗德答道。

渐渐地，玛妮进步了，最终成为一个迅捷有力的游泳者。游了几个小时后，就该走了。“巴巴一定从满德里那边过去了，他在等着。”她们互相传话，“我们得赶快回家给他准备晚餐。”有一天，巴巴和她们一起去了这个泳池，但他和满德里待在外面的大厅里。

玛格丽特也教女子们健美体操。早餐后，巴巴和男子们在一起的时候，美婼、玛妮、恺娣跟玛格丽特一起做练习。玛格丽特演示了一些她认为对她们来说很难的平衡练习，提醒她们小心别摔倒。但当美婼第一次尝试时，她做得非常自然、非常好，玛格丽特评价说：“美婼，你的平衡感极好，平衡做得很美。”

在为此书采访玛格丽特的时候，作者对她说：“我的印象是美婼和你在一起时感觉很舒服很自在，她对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巴巴用多种方式让你们相伴。美婼这样评价你：‘玛格丽特非常安静，非常亲切。’”

玛格丽特回答说：

我和美婼相处得很好，因为我不觉得自己跟她是对手，心知那不是我的位置。我想让她高兴，知道这对巴巴很重要。我并不嫉妒美婼，知道我不能胜任（她的角色）。我不是那种类型。

我不擅长缝补或其他家务事。巴巴需要一个女子——“真正女性”的类型。有些人嫉妒美婼——珍、诺芮娜，还有一两个人温和地嫉妒她。

珍非常嫉妒，因为嫉妒，她（在纳西科）躺了一个星期。她也不是那种类型。要扮演这个角色，你得是个非常细腻、女性化的类型，像美婼一样。珍不是，她出门走动，周游世界。她不曾过隐居生活。

我想不出还有谁比美婼更适合扮演巴巴想要的角色。他需要美婼，就得到了她。在某种程度上，她的确代表了女性气质。她和阿瓦塔完全相反，阿瓦塔始终是男子。

你遇到的女子，半数都有另一面——受困于世界或其他东西。但美婼绝对适合这个位置，我认为她是一个宠儿。她从不讨厌她的角色，而我不是。

美婼有一种天真无邪的特质——不是无知，而是天真无邪——这是你能找到的最罕见的特质之一。她还很坦率。因此，她具备了所有这些品质，使她适合这份工作，成为被选者。这是一份“工作”，是一个职位。她必须确保巴巴一切都妥当——他的食物，他的衣服——一旦巴巴来到埃舍，他就会问：“美婼在哪里？”她没有自己的生活。

海蒂在贝拿勒斯的船上拍了一两张照片，从中你可以看到男人（巴巴）和女人（美婼）的美。美婼非常漂亮。她皮肤光洁，心型脸庞，头发呈柔软的波浪状，顺垂在后背。她有着美丽的眼睛和甜美的微笑。

她总是显得很高兴。我不记得经常看到她脸色不好。她是否和（东方）女孩们有不愉快，我说不上来，因为巴巴几乎把两组人分开了。

8月12日，巴巴又去了德里、美拉巴德和普纳，9天后返回。不久之后，似乎是为了躲避高温，他再次把女子们分开，带着其中一些人去了克什米尔。 

在美拉巴德时，巴巴访问了萨瓦克和娜格丝·考特沃住的家属宿舍。住在他们旁边的是查干的妻子珊塔和女儿。娜格丝一直希望巴巴能来看看她，她敦促珊塔把她的住处收拾干净。珊塔忽视她的话，但是巴巴亲自对珊塔说：“当爱之主来到你家时，你必须让一切都干干净净。即使我不来，你也要一直为我打扫。”

在去拉合尔之前，巴巴让娜格丝为他梳头。